无数个

 

那天晚上X一夜都没有睡着,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有无数个自己在推门而入,窸窸窣窣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最后脱掉衣服上床睡觉。...



X租住在某个工厂的家属院里,据说这个工厂原来是生产齿轮的,后来为了响应政府协同发展的号召工厂迁到了外省,但住在里面的退休工人们说,这家工厂其实是倒闭了。倒闭的工厂留下了一具巨大的尸体,而家属院在工厂的后面,所以X每天上下班的时候都要经过几个废弃的厂房和一段很长的路才能走到工厂外的大路上坐车。

那天X下班回家的时候已经过了午夜了,出租车司机不愿意送他到楼下,X也没有强求,就在大路上下车准备走回去。这个点儿路上自然是没有人的。初春的晚上满是凉意,风也刮个不停,这段进厂的路有部分地方正在改建,路灯都拆掉了,路边还竖着蓝色的铁皮围挡,在风中乒乒乓乓地响个不停。

X感觉脚有点儿发凉,可能是太过疲累了,想着回去要赶紧洗个热水澡睡觉,然后他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兜里的钥匙。X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养成这个习惯的,反正每次在感到焦虑的时候他总是会不自觉地做这个动作。让X焦虑的事情很多,买早点的时候,排队的时候,付钱的时候,等车的时候……这些最普通的时刻都会令他感到焦虑,他担心时间不够,担心窗口关闭,担心零钱不够……然后他就会摸一摸裤兜里的钥匙,以至于他洗裤子的时候,总是裤兜的边沿处最脏,而且也是这个地方最容易磨烂。现在他摸钥匙是担心这么晚回去洗澡可能会吵到同屋的租客。回去再说,他想。

走到厂房,X看了下四个墙角,除了剥落的墙皮什么都没有。他的皮鞋在行走时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中形成回音。厂房高大的天花板上挂着因为经年使用已经变暗发黑的白炽灯泡,但因为巨大的功率和密集的排列还是把整个厂房照得特别明亮。这明亮让X感到不适,他觉得这明亮暴露和出卖了自己,让自己在午夜时分变得显眼和可疑。

X听到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感到诧异,原本以为在这个点儿不会碰到行人,但这个脚步声真真切切的,越来越近。X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他汗毛倒竖,喉咙发紧。因为X看这人穿衣打扮和走路的姿势,分明就是另一个自己。

另一个X快走到X身边的时候才看到他,他先是一愣然后看着已经转过身来的X,惊地说不出话来。就这样,两个自己在午夜厂房明亮的灯光下面对面站着,这个画面简直太奇怪了。X不敢说话,但确信站在对面的这个人确实是自己后,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问道,“你叫X?”

“你也叫X?”另一个X似答非答。

两人沉默了,显然这件事超出了他们的经验范围。

“你也在XX公司上班?”X又试探性地问道。

“嗯是,今天是XX项目。”另一个X摸了下钥匙。

“我今天也是。”

两人又互相询问了一些细节,都是完全重合的,这些重合的细节再一次证明对方就是另一个自己。他们甚至互相打了对方一下,以确信对方不是自己的幻觉。可惜并不是幻觉,他们都碰到了对方实实在在的肉体。这令他们都感到不可思议,两人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显然他们都住在同一个出租屋里,用同一个卫生间洗澡。最后他们决定先回去再商量到底该怎么办,因为如果就这样一直面对面站在深夜里也太蠢了。

两个X一前一后,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X犹豫了。也许是他害怕了,害怕这个事情不可收拾,两个自己,同时也是一个自己,这简直太疯狂了。他回头看了下另一个X,另一个X也正盯着自己,目光相接让他俩心里发毛。两个相同的人如何在世上同时生存呢?比如同时去上班肯定是不可能的,同时回家也是不可能的,这样做都会吓到别人。那要同时生存,必须得有一个X不做X,但两个X都认为自己才是真正的X,不做自己意味着什么他或者他们从来都没有想过。

X感到沮丧,甚至是一股绝望,经年的焦虑、孤独和所有的不知所措都像电影回放一样,突然就变得历历在目。他想到自杀,对,自杀。两个同样的人,一个活着,一个死去,一个继续做自己,而另一个则从此消失,这就意味着一个人能够同时做到存在和消失。X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他下定决心做那个消失的人。他回头又看了下另一个X,另一个X眼神盯着地面,就像灵魂被抽离一样,也许他也做了相同的决定。

X鼓足勇气摸出钥匙打开房门,推门而入。另一个X紧随其后,但当他关上门进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另一个X消失了。

那天晚上X一夜都没有睡着,迷迷糊糊中他似乎听到有无数个自己在推门而入,窸窸窣窣地重复着自己的动作最后脱掉衣服上床睡觉。

午夜废弃的工厂看上去像极了一具巨大的尸体。

‍XXx洗 X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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