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元夜话油茶

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如约而至。武陟人的餐桌上，依然是一碗瓢满乡情、寄予乡愁的油茶。奶奶如今已经97岁，早已远离锅灶。母亲的油茶，也因工作繁忙，多年未得品尝。但传统还要延续，油茶还要喝。只待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油茶相约寄乡愁。...





武陟油茶

《童年记忆系列文章之六·武陟油茶》

都说没有年味儿，终究还是在雾霾重重之中，隐约看见了邻家单位刚刚悬挂起来的旧灯笼，年味儿，还是如约而至。

但在我的记忆中，年味儿最浓的，却既不是除夕之前红灯笼红对联的红火味儿，亦不是除夕饺年夜饭的香味儿，而是奶奶踮着颤巍巍的小脚，炒茶面做油茶的故乡味儿——当时固然没有离乡，也不知什么是乡情。要让我割舍了如今凭空加给油茶的乡情味儿，也就是货真价实的馋虫味儿了。

武陟人为何要在正月十五月圆之夜喝油茶，奶奶当然无从考证，但她会一边熟练地用一把黑黝黝的铁铲子在铁锅里炒茶面，一边笑呵呵地告诉我：老辈儿定下的规矩多少年了，还能改？

当然，我也不大相信已经融入了更多商业化元素的所谓油茶野史。但说一说，让油茶傍一傍名人，兴许能勾起更多同乡飘泊游子的思乡之情。

一说是武陟油茶成名于两千多年前秦灭汉兴之际。强势的楚霸王项羽大败汉王刘邦，受伤的汉王躲在“武德县”一吕姓人家。吕以膏汤积壳茶食之三月，刘邦伤愈，且赋诗两句：“佳膳出武德兮，膏汤胜宫筵。”当了皇帝的刘邦吃腻了山珍海味，在长安思食膏汤不得，即“召吕某入宫，封为五品油茶大师，封油茶为御膳。”

秦时的武德县即是如今的武陟县，这一说法流传甚广，也成为武陟油茶一些商家的推广资料，当年制作油茶的老吕，自然与史无考。不过，不论是老吕还是老冯，总之是靠美味茶汤先“傍”了一个名人出来，为武陟油茶提味儿了。

又一说是清朝雍正元年，刻薄皇帝胤禛为治黄河水患，曾亲临武陟嘉应观监工筑坝。地方上达官显贵为了攀龙附风，讨得主子欢心，便差人四处奔走，为皇帝采集山珍海味。而武陟县令吴世禄却独出心裁，令一朱姓油茶大师为其调制油茶。

当然，这个传说的结果自然又是皇帝“龙颜大悦，拍案叫绝”，再进一步就又是思油茶甚而不恋东宫了。虽二月河先生在其《雍正王朝》一书中也提到了这个桥段，但当年一心谋求政局稳定而亲临河堤的雍正是否真的就喝了武陟油茶而忘记黄河决堤之患，忘了八爷党萧蔷之祸而“龙颜大悦”亦不可考证，但武陟油茶却就又“傍”了一个形象代言人出来。

汉王刘邦，清皇雍正都恋恋不舍，夸赞不绝的武陟油茶，能不好喝吗？

围在煤火前看着奶奶炒茶面的我，当时可想不了那么多。我总会在茶面尚未炒好之前就问奶奶：“能不能我先撮一把面儿尝尝？”

奶奶总会笑着摇头：“去剥花生吧，炕（武陟方言）一把花生豆撒在油茶上才香呢！”

我便屁颠屁颠地跑进东屋，从小缸里捧出一把花生，坐在奶奶旁边打下手，剥一颗花生，抬眼看看锅里的茶面，再眨巴眨巴嘴。

剥好的花生千万是不能炒的，而是要用黄纸或者报纸包了，放在煤火的旁边，一点点儿地炕焦了，这样的花生焦而不腻，酥而不脆，醇香浓厚。当然，花生距离火焰的距离也很有讲究，一旦失手将花生烧黑了，那是要挨骂的。

奶奶总会神秘地低声骂我：“还木有敬神呢，好好的油茶，能撒上这黑乎乎的花生吗？”

渐进黄昏，炮声四起，奶奶已经把黄澄澄的茶面制成了一锅浓茶汤，葱段儿、蒜瓣儿、八角茴香在锅里酝酿成独特的香味儿。一时间，小院里香气四溢。而各家各户秘制油茶的香味儿也开始在村子上空互相搅扰，汇合成更加浓郁的香气。

随着茶汤在小火上慢熬，奶奶会不紧不慢地放进豆腐块、豆腐丝、白菜心儿、海带丝儿等配菜儿，喜食荤腥的人家，自然还要放进精肉丝、鸡丝之类，为油茶增色。

最关键的一步，就是要碾制芝麻花生碎。

纸包里的花生已经开始发出嘶嘶的响声，勺子里烤制的芝麻，也开始散出缕缕清香。

奶奶熟练地抖出花生，将芝麻也撒在那长长的案板上，又拿起一个如今城里人家很少见的巨型擀杖，就那么来回几下，花生和芝麻的香气便巧妙地结合在一起。

油茶出锅，舀进大碗小碗，撒上芝麻花生碎，在细细切上一些香葱、蒜苗，便大功告成了。

烟花绽放，我常常会跟着奶奶细碎的脚步，轻声吟唱：端大碗，端小碗，一边吟唱，一边就细细品味这一年才能喝上一次的武陟油茶。小嘴上沾满了洒出来的茶汤。

如今，已经94岁高龄的奶奶在制作油茶时，已经只能给母亲打下手，而我的儿子，今年也能负责剥花生的工作了。无论时光如何催人老，那油茶的香味儿，却久久不能忘。

再有不到一个月，正月十五月儿圆，茶汤就要在煤火上滚出岁月的清香了。

2013年1月31日

后记：当大街小巷的鞭炮声响起，一年一度的元宵佳节如约而至。武陟人的餐桌上，依然是一碗瓢满乡情、寄予乡愁的油茶。奶奶如今已经97岁，早已远离锅灶。母亲的油茶，也因工作繁忙，多年未得品尝。但传统还要延续，油茶还要喝。只待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油茶相约寄乡愁。                          2015年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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