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冀北

 

友情提示:这不是故事。...

往北方走
是群山和沟壑
带着帝都的风
从密云到承德
冀北的昼
戴上口罩面具
记得偷罐露露
代替喝酒吹牛
冀北的夜
忘了家和爱人
趟着冰凉的水
让我失魂落魄






如果你在帝都,沿着京沈公路跑上两百多公里,就能到我所在的地方——河北承德。

不在市区,不在县城,不在乡镇,我住在一个叫东山咀村的附近,名字朴实,大概周遭还有南山咀村、西山咀村、北山咀村,我没有考究。

工作需要,深入莽莽大山,来自农村又回到农村,这大概就是最简单的返璞归真。

坐三四个小时的高铁,从学校辗转至帝都,沿途匆忙仓促,多是心想有余、准备不足。

北京南站,黑车司机在出口等候。

我和同伴拖拉着行李跟在司机后面穿梭。

在离站外广场不远的写字楼下面,我们看到了黑车。黑车不是黑色的车。

行李扔上车,黑车扔进街。

在车上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人文地理,海北天南,看似愉快,实则还没到谈钱的时候。

司机把我和同伴拉到西站,放在一条偏僻的街道,去接计划之外的客人。

在帝都驻足的片刻,我和同伴免不了评头论足一番。感慨一下大都市的车辆、建筑、空气、人流,当然不是你们想的那种人流。

想从帝都的繁华看到繁华背后,幸好我还没有那种眼力。

司机带来另外的两位客人,载上我们奔赴冀北。



初来冀北,在北京开往承德的黑车上,我感受着地貌和气温的变化。

绵绵大山高低起伏,落日余晖中,愈发墨绿,遥遥望去,接壤处有鼻有眼,如同尊尊卧佛。就算没有佛法的加持,一定也都是深邃的灵魂。

翻山越岭,穿隧道,过桥梁。快接近同伴驻地的时候,司机语气不再亲和,生硬地向我们要钱。付过路费,目送同伴离开,我被送往下个地点。

天色已经暗了,我从车上下来,看不清驻地的模样,耳边是不远处搅拌机器和汽车涡轮的轰鸣声。

我的肚子跟机器一起在轰鸣,想起中午在高铁上吃的四十元一份的午餐,突然觉得有点不划算。

从食堂打来剩饭剩菜,坐在办公桌前就着开水吃起来。菜汤洒在桌上,我起身看看陌生的同事,怕她被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吓坏,尴尬地拿起抹布擦掉菜汤,嘴里还嘟囔着不好意思,大约她没有在意。因为初来乍到,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小心翼翼。

尽管已是五月底,承德的夜,依旧凉如水。

宿舍也是样板房。腾出的床铺满是灰尘,马虎打扫了下,铺上被褥躺下来。舍友是一名老司机,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带带我,反正我肯定不能带他。

我在想办法蹭网的时候,老司机已经安然入睡了,呼声直掀房顶。然而上一秒他还在看着电视,自言自语。

累到说睡就睡,大概工人都这样吧,只是没想到有天我也会这样。

五点五十,我想我第一天应该早起,不仅因为六点二十吃早饭、六点五十点名,还想花点时间打扫办公室的卫生,在领导面前表现一下。

表现还是有用的,起码我有了点小小的“权力”。人人都爱权力,我用这点“权力”为自己换了个宿舍,因为老司机的呼声和不规律的作息让我睡得很尴尬。

所以,那五点五十的起床,也不过是第一天的热情,因为第二天我就在新室友的带领下睡到六点二十,这样做的结果是没有早饭吃,还得打扫卫生。事实证明,我的模仿能力还是很强的,至少在模仿如何偷懒方面。

工作繁琐单调无聊,一点点消磨掉我的耐心和信心,而当初承诺的高薪,也不过是每天加班换回来的。

没有休息日大概是最痛苦的事,整天呆坐在办公室里,脑海中除了睡觉还是睡觉。保证充足的睡眠大约是我上学时保持的最好习惯。



那些看上去没有尽头的日子,我想出各种办法来排遣无聊。

我邀司机去镇上理发。镇子叫六沟镇,丰富而糜乱。浸淫在成人世界多年,身边老司机络绎不绝,耳濡目染下,我一眼就能看出哪些发廊歌厅是发廊歌厅,哪些发廊歌厅不是发廊歌厅。当然不排除有一半吹牛逼的成分。司机约我去喝点酒,唱个歌,都被我耿直地拒绝了。不了不了,我们还是去正正经经去理个发吧,我对司机如是说。

我爬上工地附近的山丘又下来走到东山咀村头买雪碧和冰棍。山丘我只爬了一半,因为没人陪和天黑。东山咀没有雪碧和冰棍,快关门的店里只有可乐,还不错,我喝了一大口,打了个嗝。

我在电脑里下各种游戏。lol,剑三,梦幻西游,泡泡堂,九阴,镇魔曲……十点下班,夜深人静,测试每款游戏的好玩程度,然后一款一款删掉。

终日想这些排遣无聊的烧脑办法,终于等到去工地的机会。

上年头的绿皮卡载着一行人在山路上颠簸,一抬头就发现,隧道正张着血盆大口,盼着我们进入。

深入正在施工的隧道内部,宛若回到母亲的产道,黑暗、潮湿,从内心中想要脱逃。庞大的作业机械像怪物般盘踞在隧道内,一点点蚕食着山体。超大瓦的灯照在山壁上,绿森森的光芒充斥整个空间,人影扭曲变形。钻机施工的巨大声响,早就超出了听力所承受的范围,为此,我付出了耳鸣一天的代价。

工人习惯性的没有戴口罩安全帽和耳塞,我感到一点奇怪和一丝心疼。

回去的路上,我问领导,为什么工人不戴耳塞?领导笑着说他们都习惯了,晚上睡觉没有声响还睡不着。我还想问点什么,可是短暂涌现的勇气已经消耗殆尽。



然后,无忌就来了。

来的那天是阴天,领导带着我和无忌去视察工地。路上道出他的本意——为无忌接风,在镇上饭店摆一桌。

无忌这名字一听就是江湖中人,行事大概也是江湖风格,就像干起酒来一口一个,绝不含糊。领导赞许地望着他,挑衅地望着我。年轻气盛,崇拜江湖,我也一口一个干了。

六个人,八瓶和顺。

喝的多了,舌头就大了,舌头大了,话就多了。

那些难以启齿逢场作戏的奉承话,我借着酒意,一点一点吐出来。领导很满意,现场开堂授课,大谈经验丰盛和仕途不顺。

无忌斟满酒又要敬师恩,领导不在状态,连连摆手,不能喝不能喝。

而我,把一辈子慢慢品尝的酒一下子喝完,也把一辈子细嚼慢咽的饭一下子吐完。

不省人事。谁送着我回来,谁背我回宿舍,谁安顿我上床,一无所知。

清晨,在恶心和头痛中苏醒。身上、床单上、地上吐的满满秽物。舍友抱怨昨晚的我有多重,抱怨昨晚怕我吐死了一直开着灯,抱怨……我心里涌上一点感动,脸上却只能涌上痛苦到扭曲的表情。

上午在宿舍吐得昏天黑地,胆汁胃液一丝不剩。我趴在床头像垂死的老人,想交代下后事,发现没人聆听。

挣扎爬起来,洗了澡,冲掉身上的污秽;洗了衣服和床单,手上没有力气,胡乱揉揉挂在衣架上晾晒。

明晃晃的阳光在跟我作对,我晕乎乎的去上班,忘了身在何处。



下决心走大概源于那晚的酒。我崇拜江湖,可我不适合江湖。

临行前,抽空会了会同伴。同伴消瘦沧桑,有我的不如意,却比我多了份倔强和坚持。同伴说着他的想法和选择,而我只能坦白,留下来,不要全军覆没。

冀北两月不足,我从陌生人变成还是陌生人。一颗心,从新生到死亡,也熬不过这么长。



在冀北,渴望遇到老乡,听几句方言,说几句方言。

在冀北,蓄胡渣,讲粗话,以为能被现实容下。

在冀北,流汗流泪,不知为谁。

在冀北,饮过烈酒,吃过羊肉,却找不到一个让我留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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