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鱼：那些合金的星星还在校对着我们

在真实、无声的火焰中...

▎令人羡慕

白昼的余温终于被最后一个客人
携带出门，又近凌晨十二点，
桌椅归位，在关灯前
最后一件事是将捕鼠器开启，

它尖细的、敏感的声音、接近于惊吓，却
又长着女人的脚，立即散发磁场，溜进每个沉睡的角落，
它开始接管此处——一个我们没见过的新构造、新场地
开始不可思议的清醒，
直到次日本地老练的阳光鱼贯而入之前。



▎窗子

窗子，她把它关着。
当清晨转动街上的阴影，
石头显出缝隙，
医生、建筑商、教师
和更多的疼痛的心发出紧密的声音
（有些低垂着，有些傲慢而尖锐），
从窗前走来，又走去，
走近，又走远。

她没有打开窗。屋内简洁的大厅，
只有钟摆的声音，一张沙发
和一个神龛，闪动两只
蜡烛，她就凝视着它们紧张的摇曳，
一些影子在里面秘密受理着工作，

在真实、无声的火焰中，
她为此祷告，在窗的里面，整日、整年
侍奉于它，为所有疼痛，她的和别人的，
而他们不知道。

（基于一首旧作）



▎读卡佛（2）

读着卡佛的诗，我想到
失败，想到自己的。
然后忽然想到
或许有一天，
很久很久
以后的一天，
我所做过的
所有祷告里所乞求的
那件事，那件
只能是最卑微
最卑微的事，
如何向一朵花
学习的事，
可能还是于猛然间
在一副立着的多米诺骨牌
倒下的瞬间
被证实是不成功的。
那时我将如何呢？

那就再进行
一次祷告，
就再要
那一幅牌，
原来的那一幅。



▎这门语言

白色的霜冻的屋顶
在六月的炎热中。
我将继续学习这门语言。
大路不在这儿。羊躲在
屋檐下的黑影里。它的双目
透光。我们的信件，从未寄出，
却从未被错过。
河流运载着
一艘乌有的船……



▎心的醒来

我还躺在床上，双目不愿
睁开，但心已经比我早醒，
它已经触碰到死亡精湛的手指，
它是无数缕阳光带着仪式中
舞蹈的身姿穿过这个阴天，
早早屈身垂临清晨冰冷的床榻
——弹奏

▎营业（二重奏）

绿色的清晨，绿色的书店露台：
无名大树的落花一夜之间覆盖了此处。
我用抹布把散落在桌上的它们拂去。
（这些嫩绿的、在雨水中
浸透了一夜的幽灵。）

现在的生活，
一目了然，我独自在这里，
只与这些死去的花儿在一起。
（通体潮湿的它们，完成了
最新一次的臣服。）
昨夜失眠的烦忧，我打算从身上
驱赶出去。如同昨个清晨，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
往玻璃窗内瞧，两三个客人
已经来到，在高高的书橱前踱步，
都是一个个静悄悄的自己，
基本不会在这里发生交谈。

我也一样，也只在噤声的落花里
查找自我。
（它们静躺着，柔软着，精巧
甚至可爱......）
一目了然，
（在它们所有的痛苦之上，
它们静躺着，像一种简洁的、嫩绿的笑。）
是我自己选择了现在的生活。



▎驻足仰望星空

在诗的光晕中
摆荡不定的人们啊，

看那些钉在天上的，温柔而
牢牢浇筑着朦胧水银的，

那些合金的星星
还在校对着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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