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轻狂的我浑浑噩噩你是夏末的最后一个季节

 

免责声明:本文系网络转载,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但因转载众多,或无法确认真正原始作者,故仅标明转载来源,如涉及作...







题记:你爱我吗?会爱多久?——这大概是恋爱中最难也最容易回答的问题。她说:“叶行之,不要怕,我会爱你,不论多久,我都会爱你。”

2014年年末的那一天,叶行之接到了夏末从珠穆朗玛峰上打来的电话。

那时候他正在准备自己的跨年音乐会,穿着合身裁剪的黑色小礼服,站在88层高楼的巨大玻璃幕墙前,阳光从窗外洒进来,玻璃上映出他的倒影。

他听见夏末在电话里气喘吁吁地说:“行之……我到……到了,我到……珠穆朗玛了……世界……最高……峰。”

他隔着电话仿佛都能感受到那寒冷凛冽的风吹在夏末的脸上,但她是笑着的,夏末一直都是笑着的,他想起夏末的笑,就像是这冬天里的暖阳一样,心口不由自主就暖起来。

“叶行之。”夏末的声音愉悦而轻松,“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叶行之说,他还想说什么,但停了很久都没有再说下去。

夏末也没有说话,电话里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大概是用了卫星电话。

“没事了,你去准备音乐会吧。”夏末说。

“夏末。”叶行之喊。

“啊?”

“我很想你。”他对着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说,“我真的很想你。”

夏末笑了,虽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但叶行之知道她笑了。

“我也很想你。”夏末说,“还有……”

叶行之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依然愿意听下去,嘴角扬起一抹清浅而温暖的笑意。

夏末每一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对他说。

“叶行之,我依然爱你。”

一、 

夏末和叶行之认识是在学校的社团活动上。那时候叶行之已经大三了,夏末还是刚进校的小学妹,几百个人的大型徒步活动里谁都不认识谁,但是到了晚上,一群人分成几堆围在篝火旁聊天的时候,就有人提起了叶行之。

叶行之刚进校的时候就很有名了,少年音乐家又是高考状元,一时间声名显赫,几乎没有一个S大的人不认识他的。甚至隔壁学校都有慕名而来一睹真容的。

叶行之的长相很秀气,在男生里面属于文秀的,但因为个子高,并不显得很柔弱。他不说话的时候甚至显得有些冷酷,女生们会尖叫着说学长好帅,但叶行之一直都是无动于衷的。

然而混熟了的人也知道叶行之很随和,大约是家教良好的缘故,他对别人的调侃甚至花痴的行径都有很大的包容力,只是无动于衷罢了。

所以这时候有人撺掇说,叶行之你给我们表演个节目吧,哪怕说句话也行,安慰一下你这些女粉丝寂寞的心。

彼时正值深秋,山里有些凉飕飕的,围着篝火的一群少年男女正是春心萌动的时候,一个个都盯着叶行之等他散发光芒。

而叶行之就坐在那里用一根铁棍拨弄着火堆,仿佛是没听到一样。但当那个人要再说第二遍的时候,叶行之突然开口了,他说:“我没带乐器,不然就给你背首诗吧。”

“好,好好好。”在周围人的起哄声中,叶行之放下了手里的铁棍,火光映在他脸上,显出一种柔和而干净的光芒。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

叶行之的声线很低,跟他的外形其实不太相符,但这样的声音背诵起诗歌来却有一种别样的力度,就像写字,明明用的是柔软的毛笔,却能力透纸背。

晚风轻柔地从他们周围吹过,明明挺冷的,但却没有人动。

大家就这么安静地坐在火堆旁,目光凝固在叶行之的身上。叶行之的目光垂落在火堆上,长长的睫毛下是深邃如夜的眼瞳,然后在背到“多少人爱你青春欢唱的时辰”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连旁边那个火堆旁的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正有人要问“怎么了”的时候,却有人轻声地背了下去。

多少人爱慕你青春欢唱的时辰

爱慕你的美丽,假意或真心

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

爱你衰老了的脸上痛苦的皱纹

……

连叶行之都愣了愣,回过头去寻那声音的来源,却原来是旁边火堆上一个小姑娘,背对着叶行之,看不大清楚脸,只能看到身上宽大的冲锋衣。

声音像是小溪里的流水,潺潺而温暖。

“垂下头来,在红光闪耀的炉子旁……”叶行之也跟着慢慢地念了起来,交叠着女孩柔和的声音,“……在一群行星中间隐藏着脸庞。”

四周安静了几秒,仿佛进入了一个凝固的空间。

叶行之还在望着那个女孩的背影,仿佛在等她转过身来,但却在这时候身后突然有人感慨了一声:“真好听。”

紧接着就有人说:“这是什么诗,这么美?”

一片喧闹声打破了寂静,也打破了那个时空,叶行之转过身,淡淡地说:“叶芝的《当年老了》。”

“叶芝是谁啊?”隔壁班一个女孩子问。立刻有个不知死活鲁莽男生冲上来说道,“就是个诗人呗,一个老太太。”

叶行之愣了愣,抬头看见那个脸在火光下闪烁着油腻腻的光,他也没好意思拆穿,却听见刚才那个女孩子说:“对对对,一个挺慈祥的老太太,跟范思哲差不多。”

周围人愣了一秒,紧跟着都笑了起来。

那时候叶行之看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和他一起背诗的女孩,巴掌大的小脸上笑得弯弯的眼睛,长得挺漂亮,但也就是漂亮而已,叶行之见过的美人太多了,她不是最好的,却是让他最难忘记的。

她叫夏末。

几个月后,叶行之在一次书法展上再次见到了夏末,那时候夏末正拿着自己的字来参加展览,红色的印章上用纂体刻着“夏末”两个字。

还真是清冷的名字,和本人并不相符。

导师作为中间人介绍他们认识,夏末说:“我知道,学长大我两个年级,是书法协会的特邀成员。”

叶行之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摸笔尖:“你知道?”

“嗯。”夏末笑了笑,“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叶行之也跟着念了起来,然后他们一起笑了。

离开展览馆的时候,叶行之和夏末一起往学校走,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没有说话,叶行之觉得有些尴尬。他从来不是个擅长交际的人,但他又有些怕就这样不说话,夏末会突然来一句“我先走了”。

“你……”叶行之想了想,还是决定从基本的问起,但他还没开口,夏末已经说:“我一年级,经管系,我叫夏末,在学校参加书法、诗歌、徒步几个社团,学长还有什么想问的?”

叶行之被弄得一愣,跟着就笑了起来。

他和夏末在一起的时候,从来都不用担心自己要说什么,会说错什么,又或者会突然冷场。

他们有时候就对坐在图书馆的一张桌子两侧,翻着书,晒着太阳,一天都不说话。要走的时候,叶行之放下书,就会看到夏末也正好收起笔盒,他们相视一笑,不需要更多的话。

那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光,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也不需要更多的承诺和解释。

那一年叶行之二十一岁,夏末十八岁。

他们正式交往是在第二年的春天,春雨下了快一个月,夏末在图书馆的屋檐下等雨停,这时候叶行之从隔壁的小小书店跑过来,拍了拍身上的雨水看她:“你没带伞?”

“嗯。”

“这么巧我也没带。”叶行之笑了笑,脱下外套撑起来说,“走吧。”

夏末看着他笑了起来,把书往叶行之的书包里一塞说:“学长你也挺有意思的。”

叶行之拉了拉衣服说:“那也看是对谁。”

他们就这样在一个没有任何言语的午后确定了关系,那一天叶行之拉了夏末的手,他说:“明天早上我来接你去上课。”

简直一点都不浪漫,但是夏末很喜欢。

只是他们在春天开始交往在秋天就分了手,原因不外乎所有言情剧里最普遍最现实又最不可抗拒的,叶妈妈反对。

“你是什么人她是什么人,她家里是干什么的,连个工薪阶层都算不上,一个乡下出来的野丫头也妄图攀上高枝当凤凰。”

叶行之低着头听着老妈声色俱厉地在他面前数落夏末,窗外下着雨,他想起那天他们在篝火旁念的那首诗。老妈那么多的话当中只有一句触动了他。

她说:“她现在是爱你,但是几年后呢?万一你没钱了,你不像现在这样能干、有名、人人羡慕了呢?”

叶行之低下头看着杯子里的茶水,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和夏末提分手也提得很简单,他说:“我明年要去维也纳,可能……可能要好几年不回来。”

夏末低着头吸一罐酸奶,只轻轻嗯了一声。

叶行之看着她,心里有一万个不确定,他想问说,夏末,万一我三年不回来,你还会爱我吗?他想说,夏末,你能喜欢我多久呢?他想说,夏末,我要不是现在的叶行之,你还会喜欢我吗?

但他都没问出口,语言太单薄了。

那些追在他身后总是口口声声说着喜欢说着不离不弃的女孩子们,也常常一转身就挽了别人的手。而他也绝对不会像那些偶像剧男主一样冲上去拉着女主说,你回来吧,我还是爱你。

他是叶行之啊,他是叶行之。

夏末也并没有说“我会等你”或者“没事,异地恋也是恋嘛”,她只是喝完了酸奶把罐子扔进垃圾桶里,然后从花坛上跳下来,叶行之习惯性地伸手抱了她一把。

“我要去当记者了。”夏末笑了笑,眼睛里洒满了星星一样的漂亮,“到时候我要是去维也纳,你请我喝咖啡吗?”

叶行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就这么看了夏末几秒,然后伸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他想说夏末你不要离开我,能不能就爱我一辈子,但他不敢问。

因为任何的答案,他都不敢相信。

二、 

叶行之的父母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离婚的,母亲是音乐世家,父亲是商人。时间久了母亲嫌弃父亲庸俗粗鄙,整天争吵,最后终于分道扬镳。

母亲把所有的心思都灌注在他身上,教导他如何出类拔萃,如何自重自持,如何保护自己。

叶行之一直都做得很好,所以哪怕在幼儿园的时候,别人不理他他也不会显得过分孤独,他叶行之并不需要任何人,他叶行之简直是刀枪不入无坚不摧的。

但他现在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是无坚不摧的。

坐在飞机上的时候他被思念冲垮了堤坝,他想再见一见夏末,哪怕听一听声音都好,但他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好几次,都没能按下拨通键。

却是夏末这时候打了进来,叶行之愣了愣,反应过来的第一个瞬间就按下了接通键。

“我刚……刚通过面试了,下个月我就……开始实习了。”夏末听起来好像在奔跑,气喘吁吁的,“行之你上飞机了吗?”

“嗯。”叶行之想朝窗外看一看,但窗外只是宽阔的停机坪。

“行之。”夏末站在候机大厅的落地玻璃窗前,慢慢地平复了一下呼吸,“你不要跑,我会爱你的。”

叶行之觉得心口像是被一根橡皮筋狠狠弹了一下似的,握着电话保持着接听的姿势,许久都没有动。

“多久都没关系,”夏末笑了笑,“我会爱你的。”

叶行之挂断电话,手指轻轻地压了压眼睛,他哭了。

三、 

分手那天夏末回到宿舍的时候都已经十二点了。

大华、小梦都已经睡下了,只有丫丫还在看偶像剧,看到她进来一脸八卦地摘了耳机就问:“怎么样,叶行之跟你说什么?”

夏末笑了笑,抓了一个抱枕坐在椅子上,头轻轻歪在椅背上:“他说他要去维也纳。”

“他没跟你说要留下来吗?”丫丫很吃惊,压低了声音还能听到语气里的惊讶,“他……是不是不知道他妈找过你?”

夏末摇了摇头,她没有问,她不需要问。

其实叶行之是什么性格她比谁都清楚,哪怕是在没有相处过之前她就知道了。那样一个总是面无表的人,不是穿着铠甲就是戴着面具,他一定是在害怕什么。

夏末好几次在图书馆的时候看到叶行之自己被自己惊醒,醒来的时候总是一身汗,好像做了什么可怕的噩梦。她没有问过叶行之,但她那时候会伸手捏捏他的手,笑一笑说:“我们去吃冰激凌吧。”

她能感觉到叶行之很孤单,甚至很害怕,他总是把自己包得紧紧的,大约就是害怕一旦敞开了心怀,就会万箭穿心。

这一点在看到叶行之妈妈的时候,夏末更肯定了。

“我知道你也很优秀,不然也不可能一路从那么小的地方来到这里了,但是相比之下,你离行之真正需要的还差了很远,无论眼界还是胸怀,你都不够……”

夏末静静地听着,等到叶妈妈说完,她只轻轻地抬起眼睫说了句:“但是我爱他。”

叶妈妈当场就冷笑了:“你爱他?能爱多久?一年,三年,还是十年?”

“不知道。”夏末很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但我现在还是爱他的。”

“那下一分钟呢?”叶妈妈皱着眉头,“所有不确定的事,行之都是不能接受的,因为那太危险了。”

——因为那太危险了。

夏末从叶行之的眼睛里看到了这种不确定的恐惧,他说“我要去维也纳”的时候,夏末都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到颤抖。其实她当然可以说,你不要去,我会爱你,天长地久。

但说了又有什么用,她也是个现实主义者,知道语言的力量有时候单薄得不如一层糖衣。

所以叶行之,你走吧。

我会跟上的你的步伐,不论天涯海角,今夕何夕。

四、 

叶行之交了新的女朋友。

那是他在维也纳学校里的同学,不但漂亮家世也非常好。叶妈妈很满意,总是随口要夸赞自己的未来儿媳妇,但叶行之并不快乐,他总是会想起那些在图书馆的日子,他和夏末面对面,什么话都不用说,就这么待一下午就很舒服。

那段时间,他觉得自己是被解放的,但现在他又回到了牢笼的禁锢里。

很安全,但是,很空洞。

他给夏末打电话,写邮件,说自己的近况,随便一件小事都能说很久,夏末总是听着,然后笑起来,他听见夏末的笑声就觉得很安心,好像吃了安定剂。

“明年你该毕业了。”叶行之突然想起来,他已经离开了快一年了,“你……还当记者吗?”

“嗯。当旅游杂志的记者,明年要去地中海。”夏末对着摄像头拿出了一本杂志,“看,我编的专栏,都是我自己去过的地方,主编说写得很有意思,让我继续写。”

叶行之微微笑着,内心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

“你年末还有音乐会吗?”夏末放下杂志的时候问。

叶行之每年都会办一场小型的音乐会,夏末第一次听叶行之弹钢琴就是在学校的音乐会上。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将来会和这个人有这样长的一段交集。

“会。”叶行之点了点头,“但是不弹周杰伦了。”

夏末就笑了起来,笑得像是冬天透过玻璃洒进来的阳光,温暖而让人舒服。

“行之,你在干吗呢?”身后传来老妈的问候时,叶行之伸手合上了笔记本,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他忘了跟夏末说再见。

然后他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信:忘了跟你说,再见。

夏末回了一个笑脸:再见。

然后她放下手机从抽屉里翻出一张光盘,放进了电脑光驱。

那是叶行之的音乐会录音,是他们交往的那一年,叶行之送给她的。

“这是什么?”夏末拿着光盘问。

“周杰伦。”叶行之说。

夏末就笑了起来。

那时候叶行之要办年末音乐会,挑选曲目的时候出了一些问题,很多曲子他都在之前弹过了,他想挑一些新鲜的曲子,于是夏末说:“周杰伦啊!”

“周杰伦?”

“大学生也不是谁都知道巴赫、李斯特、柴可夫斯基吧,但是谁都知道周杰伦……”

那天在琴房,叶行之弹着贝多芬就想到了夏末的话,他突然就拿出手机拨通了夏末的电话说:“给你听听周杰伦。”

然后他把电话放到三角钢琴上,弹起了周杰伦。

夏末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然后笑着笑着就不笑了,他拿起电话问:“怎么样?”

“好听。”夏末声音透着甜甜的味道,“真的很好听,我还想听。”

那一年的演奏会来的人特别多,很多人都是中途挤到门口来听的,都说叶行之这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也终于吃了一回大米饭,还是稻花香的大米特别香。

叶行之把那场演奏会灌了一张CD送给夏末,也只有那一张而已。

只有跟夏末在一起的叶行之才是叶行之。

夏末一直都记得,叶行之这么对她说过。

五、 

2013年的跨年那天,叶行之没有举办单独的音乐会,那天叶妈妈在音乐厅里安排了宴会,准备宣布他和未婚妻订婚的消息。

叶行之在休息室里一直站着,心里那颗不安定的打击球一直在撞来撞去让他很不舒服。他想挣脱出来说,却又感到非常害怕。

就在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到是夏末的号码,不知道为什么手指都开始发抖。

“新年快乐。”夏末的声音里透着一种令人愉悦的分子,但这种愉悦这时候却让叶行之更害怕了,他没有等夏末说出下一句话,就问她:“夏末,你还爱我吗?”

夏末愣了愣,把本来准备好要说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

“爱啊!”夏末笑了笑,“我不是说了吗,我只要还是爱你,每年年末的时候都会给你打电话,不论我是在太空里,还是在深海里。”

“那如果有一天,我接不到你的电话了呢?”叶行之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发抖,他害怕得想要收回这个问题,但他又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行之,我没有办法每一分钟都告诉我爱你。”沉默了几秒钟之后,夏末轻声地说道,“爱这种事情是需要勇气的,我不知道我能爱你多久,但我会拿出全部的勇气来爱你……”

——而两个人的勇气,总是要比一个人多的。

叶行之捏了捏握着电话的手指,却在这时候,电话里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叶行之手里的电话差点掉在地上,他喊了一声:“夏末,你在哪儿?”

“我在巴黎艺术学院……”夏末的声音里夹杂着混乱的喊叫和杂乱的信号声,她说,“……我不跟你说了,后面好像发生了事故。”叶行之着急地喊了两声,电话已经切断了。

他对着电话愣了一秒,甚至可能连一秒都没有,就急匆匆拉开休息室的门走了出去。

叶妈妈正要进来喊他出去,迎面被儿子撞了一下。

“冒冒失失干什么,我不是告诉你做什么事都要得体嘛,行之……行之……你这是去干吗?”叶妈妈一路追到楼梯口,但叶行之已经头也不回地跳下了楼梯。

“去巴黎。”他说。

六、 

那场事故最终的伤亡情况十分惨重。

说是年久失修的大楼坍塌,附近正好有游客参观,加上不少学生在写生,伤亡惨重。这大楼原是历史保护的古建筑,坍塌了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加上有外交政治,场面也是一片混乱。

叶行之在医院里找到夏末的时候,夏末正在帮忙翻译几个病人的情况和联系方式。叶行之远远看到头发散乱衣服上沾着灰尘和血污的夏末,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悸动。

他走过去,一把拉起夏末用力地抱住了她。

夏末手里还拿着笔和本子,被突然这么抱住的时候惊叫了一声,但很快她就镇定了下来。叶行之的礼服凉凉的,有她熟悉的古龙水味道。

她说:“你怎么来了?”

他说:“我想你了。”

他们在医院里帮忙把伤员的情况都做了登记,大使馆来人接手了工作之后特地对他们表示感谢,还问他们是否有住处,因为坍塌连累了学校提供的住所也无法再入住了。

“不用了。”叶行之拉着夏末说,“她住我那里。”

回到酒店夏末才发现叶行之连行李都没有拿,身上也还是演出的礼服,已经被她弄皱了。

“本来是准备订婚的。”叶行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礼服,脱了大衣挂到衣架上,转身给夏末倒了杯水。

“现在呢?”夏末坐在沙发上,用纸巾一点点擦着脸上的脏东西。

“现在不订了。”叶行之转身把水递到她手里,夏末接过来的时候叶行之也没有松手,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然后他放下了杯子伸手抱住了她。

“夏末,”他说,“我想你了。”

夏末,这是我想你的第六年。

七、 

叶妈妈简直暴跳如雷跟到巴黎来,在酒店房间里就直接打了儿子一耳光。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给你铺这条人生路花了多少心血多少精力,你有没有考虑过这么做会毁了你的人生毁了你全部的努力……”叶妈妈气得头发都乱了,“你就这么在乎一个女人胜过自己的人生?”

“我不知道。”叶行之很冷静地说,“但我爱她。”

“爱她,你能爱她多久?你爸爸当初还爱我呢,十年,二十年,我们还不是离婚了!”叶妈妈把东西都摔在地上,“到时候你还有什么,你什么都没有了。”

叶行之在母亲的这种歇斯底里中近乎克制地冷静了,直到所有的风浪都平息下来,他才说:“我想……试一试。”

——试一试,我能拿出多少勇气来,回报她。

叶妈妈被气得进了医院,夏末赶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叶行之独自坐在那里,看起来孤单而疲惫。

她蹲下来握了握他的手,叶行之抬起头来眼睛通红,但还是笑了一下说:“你来了。”仿佛是再普通不过的会面。

夏末点了点头,蹲在那里没有动。

隔了很久,叶行之才低声说了句:“夏末,你能不能再……等等我?”

八、 

2014年年末的那一天,叶行之接到了夏末从珠穆朗玛峰上打来的电话。

那场音乐会结束的时候,他看到了坐在听众席上的王小丫同学。

王小丫穿着深紫色的晚礼服他都快要认不出来了,但他们还是拥抱了,王小丫先说:“叶行之,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他们在休息室里小坐了一会儿,聊了彼此的近况之后,王小丫终于问:“你和夏末,还没有定下来吗?”

叶行之低着头,松开领结放到身旁的沙发上。

“叶行之其实你挺自私的,但你真是运气好,遇到夏末这么好的姑娘。”王小丫叹了口气,“你知道夏末怎么跟我说的吗?她说你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缺少勇气。但如果这份爱需要两个人的勇气而你拿不出来,她就一个人把两个人的份都填上。”

叶行之捏着领结的手顿了顿,王小丫起身离开的时候看了他一眼说:“其实有很多事你都不知道。”

叶行之抬起头来看着王小丫,王小丫说:“刚毕业的时候禽流感,夏末被隔离了三个月,差一点就真的确诊了她没告诉你。四年前她去西藏做采访,她缺氧进医院差点肺气肿了也没有告诉你。三年前她在西班牙被人抢劫了,一个人在警察局里哭也没有告诉你。去年她其实本来是想来看你的演唱会的,但你妈跟她说你要订婚了,让她不要再来烦你了,她才去了巴黎做采访,真的……差一点她就死了。”

叶行之觉得心口微微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上来。

“她说你缺乏安全感,所以她能给的都想给你,不为别的,就因为她爱你。我一直说她傻,但她愿意这么傻我也没有办法。”王小丫最后深深叹了口气,“叶行之,你要记住,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永远等着你的,即使她愿意,老天爷也会看不下去的。”

叶行之就这么怔怔地坐在那里,直到他发觉王小丫都已经走了很久,桌子上咖啡都已经凉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来用手遮住了眼睛,是湿的,他哭了。

然后他拿手机按下了夏末的号码,但一直没有接通。

夏末没有从珠穆朗玛峰上下来。

叶行之再见到夏末的时候,是在冰冷的房间里,她看起来很安静,安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夏末没有父母,她是姥姥一手带大的。”王小丫站在叶行之身后,眼睛红得有点不像话,“她姥姥去世的时候,就是你决定去维也纳的时候,那个时候你抛弃她,我本来都不想原谅你。”

叶行之没说话,沉默地站在那里像是僵化了一样。

“但是夏末说,你并没有错,这个世界上太多人没有勇气,不敢爱。但她想做个勇敢的人,偏偏她就爱上了你。”王小丫吸了吸鼻子,“叶行之,我真是很讨厌你,讨厌得要命。”

叶行之没有否认一个字,也没有多说一个字。

同行的登山者告诉他们,下山的路上遇到了障碍,夏末把最后一个求生包给了同行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弟弟,但其实那时候夏末的肺已经承受不了这稀薄的空气。

他们最后把她带下山的时候她就说:“我就知道我活不久了。”大概是那一年禽流感的时候落下的隐疾,上救护车之前她想了想说,“还有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

告诉叶行之,我依然爱他,在这新的一年的第一天里。

——我依然爱你,所以不要害怕。

走出冰冷的房间时,阳光突然铺天盖地地洒了下来,叶行之抬起头来,阳光照在眼睛里,痛得让人没有办法承受。

他终于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夏末的笑容从他眼前一闪而过,她说:“叶行之,不要怕,我会爱你,不论多久,我都会爱你。”

——那么如果有一天,我接不到你的电话呢?

——那一定不是因为我不爱你,而是因为,我不能再继续爱你了。 (完)



免责声明:本文系网络转载,版权归原作者所有。但因转载众多,或无法确认真正原始作者,故仅标明转载来源,如涉及作品版权问题,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协商版权问题或删除内容!内容为作者个人观点,并不代表本公众号赞同其观点和对其真实性负责


    关注 醉美上海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