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人物︱安建林

 

我读高中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学校在当时的镇所在地,离家十二里路。平时住校,周末回一次家。返校的时候,带两瓶...



我读高中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学校在当时的镇所在地,离家十二里路。平时住校,周末回一次家。

返校的时候,带两瓶咸菜和一袋大米。咸菜多是腌辣椒、酱豆和雪里红,用空罐头瓶装。新鲜蔬菜好吃又有营养,但是没有条件存放,尤其在夏天。一年四季,我们都是咸菜下饭。带的大米,放在宿舍,每位同学一个铝饭盒,在学校大门口堰塘淘好米,上足水,放在学校大灶上蒸。吃饭时间,同学们到食堂找到自己的饭盒,拿回宿舍吃。餐餐如此,天天如此。

住在学校附近的同学,不时从家里带点新鲜蔬菜来,客气地请住得远些、一周都吃不了一次蔬菜的同学尝一尝。安建林的家距离学校不算远,有时也带点蔬菜来,但是次数不多。他比我大一岁,我们比较谈得来。随着交往深入,我们慢慢成为好朋友。

安建林平时话不多,语速慢,有点慢条斯理的样子。他还有个特点,和人交谈的时候,他的眼睛喜欢望着别处,并不直视于人。不是他漫不经心不认真听你讲话,而是一种习惯。

秋后一个月夜,我们刚下晚自习,宿舍开始热闹起来。安建林悄悄跟我说:我们到外面走一走。我随他出宿舍,出校门。他对我说:我们去找点儿新鲜蔬菜来,明天蒸着吃。我以为他要我陪他回家拿蔬菜,就欣然跟他前往。我们走过镇上街道,继续往西,这也确是他回家的方向。

我们走到路边一个相对较高的土台子,借着明亮月光,看见这块菜地全是蔬菜,有茄子,南瓜、豇豆……安建林悄声说,我们摘一点。我吓了一跳,我知道这块菜地应该不是他家的,他的家还要翻过一个冲才能到。我觉得晚上摘人家蔬菜,感觉有点心慌、紧张。

抬眼望,一轮圆月挂在西边天际,照下我俩站在高台上的影子,感觉我们无处藏身似的。在我犹豫间,安建林麻利地摘了六七条茄子、两把豇豆、一个小南瓜。他顺手从衣袋里拿出一条小布袋,把采摘的蔬菜装进去,背在身上。不远处,是一所初中学校,有个人对着我们大声喊:干什么的?听见喊声,我们不敢久留,赶忙离开。

回到宿舍,同学们有的已经入睡,有的还在灯下看书,安建林把布袋放进箱子。我们赶紧洗漱,睡觉。其后几天,安建林把摘来的茄子、南瓜、豇豆悄悄洗净,用小刀切成块或条,装在一个铝盒中,加上他从家里带来的盐和猪油,跟饭盒一起放在食堂大灶上蒸。我们吃了两三天蒸得混乱的茄子、南瓜,算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高中毕业,我上大学,安建林走上社会。他父亲原是做邮电工程的,他先是随父闯荡,后来自己扯起队伍,另辟新路。其后几年,生意一直很红火,不仅在镇上做了新房子,还在市内购置了土地,建起三层小楼。寒暑假期,我们常常走动,相互探望对方父母,关系密切。再后来,安建林结婚,生了三个小孩。再后来,离婚,再婚。他的生意似乎也受影响,身体也似乎不太好了。

前年夏天,我回老家,他已搬离原来住所天仙小区,把它留给了前妻。他在南门外朝晖园另置住房,这里靠近郊区,很安静。我从武汉转车到了家乡市内,打他电话,说我们一家已到汽车站了。他在电话里告诉了我新居的具体位置后,说你们自己打个车过来吧!

我听了有点纳闷,按照我们的关系,我回家乡他定会亲自来接我,不会让我自己找上门的。好不容易找到他的住宅,楼下也不见他的人影。后来,他派小女儿下来接我们。我走进他的新居,看见他,才发现他的身体真是大不如前。一问才知道,他前不久得了小中风,说差点把命都丢了。现在还在恢复中,行动不是很方便。至此,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不到车站接我的原因。

我们坐下交谈,安建林说三个小孩都大了,老大是男孩,在外地做事,大女儿卫校毕业在医院实习;小女儿还在家里,不知道将来做点什么。比他小十多岁的妻子在市内一家商场上班,这天在家休息。安建林一定要为我们做午饭,我说你身体不好,我们一起到外面吃。他非要亲自下厨,做了好几个菜。他给我打开一瓶啤酒,他自己没喝。

安建林话语更少,语速也一如从前那样慢。告辞的时候,他固执送我到楼下,非让他住在同一小区的老板弟弟开车送我们。(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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