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心早安第84集│10月5日 · 青梅不竹马

 

新浪博友@生锈翅膀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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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瓜，北方汉子，身材矮胖，得此绰号。

芦笋，南方女孩，纤细高挑，得此绰号。

有些人是彼此一生都绕啊绕不开的缘，纠纠缠缠一辈子，悲欢却不离合。

那一年，南瓜的父母从东北的军工厂支援三线建设来到南方这座城市的厂子里，在那场神秘的“报效祖国”运动中再也没有回去故乡，和土生土长的芦笋父母当上了同事。

备战备荒为人民，好人好马上三线。

刚满三岁的小南瓜成为小的“好人好马”，被时代的大风刮进这个厂子家属区里的幼儿园里，支持父母开展热火朝天的建设。

但南瓜不这样认为，在幼儿园里用缠缠绵绵的哭闹来表达水土不服的不满，哭声震天，无法制服。

老师们束手无策，头痛欲裂，几欲疯狂。

直到有天一个三岁小女孩进入幼儿园入托，南瓜一看见她，却神奇地不哭了，黑漆漆的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再不离开。

这个小女孩就是小芦笋。

“妹妹，这个糖给你吃。”南瓜奶声奶气地说。一口标准东北玉米碴子味儿。

我们每个人生下来都是没有选择的，无法选择地域，无法选择父母，无法选择贫富，无法选择身边必然会认识的人，遇见谁都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而成长就是自己主动的一次选择，或和最初身边的人渐行渐远，用岁月淹没掉自己的足印；或相遇相守，陪着最初的人一起见证风烟，一步不曾离开。

那一年他们3岁，相识就是缘份。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那场支援三线建设的运动，发生在六七十年代。既封闭又完备，是所有三线厂的共同特征。

你可以从幼儿园读起，小学、中学、技校、职高都在工厂内部读完。不出意外的话，接着再进入工厂车间，你所看见的所有人，都是熟人。

还可能，你的妻子在幼儿园的时候就认识。

在这个大部分是由来自五湖四海知识分子组成的小型社会，除了火葬场没有，什么都不缺。万事不求人。

南瓜和芦笋就是这样一对在幼儿园里就认识的同学，幼儿园同班，小学同桌，这一年一起进入厂里的初中。

仍然同班，但不同桌了。

因为芦笋抽条长高了，高出南瓜5公分。

芦笋聪颖乖巧，学业拔尖，乖乖女初长成，人人喜欢她。

南瓜慢慢展现北方男儿的直爽，有了喉结，长出胡茬，性格豪爽，宣告自己进入青春期。特点是争强好斗，爱打抱不平，叛逆十足，朋友很多，学习很烂，标准一犊子性格。

另一帮老师们束手无策，头痛欲裂，几欲疯狂。

但芦笋不头痛，因为南瓜依然听她的话。

幼儿园认识以来，南瓜就一直是芦笋的跟屁虫，也是保护神。

一个捣蛋鬼把芦笋心爱的橡皮切成了小丁儿，芦笋心疼的哭，南瓜把那捣蛋鬼推到了垃圾车里。

“谁敢欺负你，我去找他算账。”

这是南瓜对芦笋的承诺。

为了这句承诺，南瓜没少挨揍。有父母揍的，大朋友揍的，高年级同学揍的。

但这句承诺一直都在生效。

只是，这一年，南瓜不当跟屁虫了，只是远远的望着，青春期的他要面子不好意思天天跟着女孩子了，只是每天对着芦笋笑。

芦笋也开始刻意回避了，偶尔和南瓜说几句话，满面绯红。

是啊，长大了，那片青涩的朦胧。

十三岁的年纪什么也不懂，青梅初长成，竹马仍懵懂。多年以后，南瓜才明白，这样山长水远的凝望着，却是他一生中最满足的时候。

青春期太过年轻，经不起世事变化。成长的旅程中，说不准哪一天就和同伴说了再见。

南瓜陪着芦笋一起成长了13年，到了初中毕业，他们终于不在一起成长了。

成绩优异的芦笋考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南瓜仅仅混得初中毕业，职高技校的大门都对他关闭了。父母让南瓜进厂做了个临时工。

毕业典礼那天，芦笋送了南瓜一只价值十元的电子表，南瓜啥也没送，说了句，有事你随时找我，我会来看你的。

工厂里的强度对十六岁的孩子来说无疑是巨大的，两班倒的黑白更替让矮胖的南瓜减肥迅速，南瓜苦不堪言。

还好发工资的日子有一百多元的收入，第一次拿到这笔巨款，南瓜笑开了花，立马忘记了爹妈，骑着破自行车到市里学校找芦笋请吃午饭。

一桌子菜，有鸡有鱼有菜，菜有冰镇南瓜，有素炒芦笋。

芦笋不爱吃芦笋，说太涩，还是南瓜好吃；南瓜不爱吃南瓜，说太甜，还是芦笋好吃。

这样的午饭吃了两年，吃得大家都习以为常，直到南瓜离开了工厂，他嫌工资太少，自己出去闯世界去了。

南瓜读书不行，但是折腾很在行。先去电影院门口倒腾电影票，为了抢买到票钻过很多人的裆，挨过很多黄牛的打。后来看卤鸭店生意好，跑去当学徒，手脚麻利，拔得一手好鸭毛，只需三把就可以拔好一只净鸭，老板师傅欣赏他，让他顺利偷师学艺成功，自己搞了个三轮车流动卤鸭摊，物美价廉，生意兴隆。再后来，他有了点小本，瞄上了服装生意，费力倒腾，批发零售兼营，日渐红火，再再后来，就去广东做服装生意了。

临走时，和芦笋吃了顿告别饭，让芦笋加油考个好大学，芦笋笑着祝他发大财。

分开之前，南瓜偷偷往芦笋书包里塞了一千块钱。

年轻真好，可以狂妄的藐视一切，放肆的追逐自己的执着，放纵自己的理想。打了鸡血一样地去奋斗，天不怕地不怕地去成功。

一切都如了他们的愿，芦笋再次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魔都的重点大学，而南瓜在广东的生意风生水起，俨然成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中款”。

芦笋到大学报到的时候，南瓜专门坐飞机赶到魔都，说要给她庆祝。在一家颇有档次的西餐厅吃饭，送了一台时髦的粉红色汉显BB机，说一个人在外读书生活，这样方便联系，要不会担心。还说，有事就打他的大哥大，他随时可以打飞的来帮忙。

芦笋默默收下了礼物，只是看着餐厅的豪华时，目光忐忑而局促。

日子的重心转到了魔都，南瓜每几个月就来看望芦笋，嘘寒问暖，关心食宿，无微不至。芦笋也和他吃饭，不过坚持不去大饭店，改成有特色的小饭馆，两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大二结束的暑假，芦笋没有回家乡，选择在魔都暑期打工。南瓜很反对，说打什么工啊，缺钱找我。芦笋坚持，说想更熟悉了解这个城市，想锻炼自己的独立，不要南瓜插手帮忙。

没想到就打这个工，打断了两人之前或许有或许无的姻缘。

大三开学不久，南瓜又来了，又要请吃饭。

这顿饭却是三个人吃的。

芦笋带来了一个斯文白净的男孩，大方的介绍说是男朋友，一起打工时认识的，同校高一届的学哥。

南瓜当场愣傻。觉得自己就是至尊宝，站在城楼下像条狗。

不管不顾点了两瓶白酒把自己喝到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南瓜幻想过芦笋的初恋不会顺利，最终会分手的。

然而直到芦笋毕业，这个幻想也没有实现。

南瓜去看望芦笋的次数少了，BB机的信息多了，仍然嘘寒问暖，无微不至，只是言语谨慎犹豫。

芦笋大学毕业后，选择留在魔都发展，到一家不错的单位工作，男朋友早毕业一年，家里有点关系，在一机关单位已经稳定，两人一起打造幸福生活。

南瓜还是来了，破例请两人一起吃了顿饭，说了些祝福事业有成的话，席间气氛黯然尴尬。

几天后，芦笋的BB机上收到一条信息。

“你不喜欢我，也要找个比我好的男人吧，那小子哪点比我好了？”

遥远的另一方，南瓜醉倒在地上，眼角有泪。

当年那个能让他不哭闹的女孩最后还是让他流下眼泪。

这一年，两人23岁。

四年以后，经过打拼，芦笋和男朋友在魔都买了套房子，两人喜结连理，有了自己的家。

婚礼当天，南瓜来参加了。送了一个大大的红包，拍着芦笋的肩头调侃地说，这个大红包足够还清我小时候骗你的零花钱了吧？

芦笋很动情地说，祝你早日找到你的另一半。

一段感情能在人的心里种多深？南瓜知道，因为他发现他再也找不到他的另一半了。

每次想到感情问题，心底刺痛，不能自已。

南瓜很少去魔都了，有时心里还刻意地回避踏上那片伤心地。

偶尔给芦笋打打电话，一如既往嘘寒问暖。

不过芦笋总是很忙，忙工作，忙备孕，忙生孩子，忙带孩子。

南瓜每次听到这些，都会眼前模糊。

擦去了模糊，露出了麻木。

南瓜的业务需要战略扩展了，魔都市场也需要开拓，准备铺一些专柜门店。来魔都的次数频繁起来了。

这个傍晚，南瓜约了芦笋一起晚饭。

一间顶级的西餐厅。

菜品精致：女士菲力牛排，奶油南瓜浓汤；男士沙朗牛排，香煎三文鱼加芦笋。一瓶法国波尔多红酒。

“陪我喝两杯吧，几年没见了。”南瓜很绅士地说。

“好啊，有我喜欢的菜，陪你喝点。”芦笋很有兴致。

“你还是喜欢吃南瓜哦。”

“你不也还喜欢吃芦笋？”

“你说你那么喜欢吃南瓜，为什么当时就没嫁给我这个南瓜呢？”南瓜举起杯敬了敬，打趣地说。

芦笋抿了口红酒，没有马上说话，用叉子从对面餐盘叉过一根芦笋，在南瓜浓汤里浸了浸，送到嘴边咬了一口，皱了皱眉。

“为什么南瓜和芦笋就不能做出一道菜呢？你吃过吗？”芦笋答非所问地说。

南瓜沉默，摇了摇头，一口喝掉了杯中酒。

南瓜送芦笋回家，出租车的窗户半开，似乎要下雨了，潮湿的风钻进钻出。

芦笋撩开吹乱的发梢，眼神迷离看着窗外，问道：“你到现在谈过女朋友吗？”

“谈过。”

“几个？”

“三个。”

“都是真爱吗？”

“一个都没有。”

“那岂不是，你要打光棍了？”芦笋转过脸看着南瓜。

南瓜笑了笑，没有回答。

芦笋把头枕到南瓜肩上，轻轻说，“你一定要幸福哦，”眼角晶莹，“不要像我一样。”

南瓜一震，嗫嚅着想开口。

“我没有跟你说，我过得并不幸福，他还会打我。”眼泪终于滚落眼眶。

南瓜震怒。“什么！他敢打你？看我弄死他！”

芦笋拉住南瓜的手，看着他发红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凑过嘴唇轻轻吻在南瓜脸上。

天地一片湿润。

这一年，两人33岁。

魔都有句俗语：三十三，乱刀斩。

人们追求的爱，是心心相印的默契，是两小无猜的情怀，是同甘共苦的相伴，是携手白头的幸福。

然而芦笋和南瓜什么都没有得到，两人分别后各自抱头痛哭。

世界上的这两个人，一个假装快乐，一个真心难过。

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

这个道理南瓜还是懂的，虽然他很想一拳砸破他娘的。

但是如同三岁时初见芦笋时一样，他想到芦笋的眼神就会安静下来，他就是这样听她的。

不管她现在嫁作他人妇。

时光突然变得漫长平淡，有一搭没一搭地把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南瓜还是经常关心问候，有时电话，有时QQ，后来用上了微信，就想听听芦笋的语音，但他心里惶恐，害怕知道芦笋不幸福的消息。

这天晚上，南瓜微信一响，一条信息进来。

“南瓜，我离婚了。”

几分钟后，芦笋的微信响起一条信息。

“我想我等到了，那，孩子我们俩一起养吧。”

芦笋一笑，两行清泪却流了下来。

爱人也好，朋友也罢，很多时候，之所以一辈子，只因当初的那一场相遇。

「   早安   」

Good Morn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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