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月亮和六便士》我必须画画儿

 

主人公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原是位证券经纪人,人届中年后突然响应内心的呼唤,舍弃一切到南太平洋的塔希提岛与土著人一起生活,获得灵感,创作出许多艺术杰作。...







《月亮和六便士》是英国小说家威廉· 萨默赛特·毛姆的长篇力作之一,成书于1919年。在这部小说里,毛姆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手法,叙述了整个故事。本书情节取材于法国后印象派画家高更的生平。

六便士是当时英国货币的最小单位,有个朋友跟毛姆开玩笑说,人们在仰望月亮时常常忘了脚下的六便士,毛姆觉得这说法挺有意思,就起了这个书名,甚是开玩笑的语气。六便士代表现实与卑微;而月亮则象征了理想与崇高。

内容梗概

结识主角

我是一个年轻的作家,喜爱与文艺界人士交往的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太太自然成了我的朋友,通过她也认识了她的全家,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先生看上去有些乏味,但举止得体,事业有成,是个成功的证券经纪人。妻子温和优雅、招人喜爱,他们还有两个健康活泼的孩子,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他们的生活模式给人以安详亲切之感。它使人想到一条平静的小河蜿蜒流过绿茸茸的牧场,与郁郁的树荫交相掩映,直到最后汇入烟波浩渺的大海。

追寻其夫

但是,这种状况没有维持多久,一年夏天,就在这样一个幸福平静的家庭里,丈夫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不辞而别去了巴黎。这个消息很快从思特里克兰德太太本人那里得到了确认。过后一两天,她便拜托我去巴黎看看她先生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思特里克兰德太太给我看了她丈夫的信,信很简短,大意是:家中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他已决心和她分居另过,他要去巴黎,不再回来。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十分困惑:"这么突如其来,我们结婚17年了,……我做梦也没想到查理斯是这样一个人,会迷上了什么人。……告诉他,他的家在召唤他回来。家里什么都同过去一样,……没有他我无法生活下去。"

我来到巴黎,在一个旅馆里找到思特里克兰德先生。我问他为什么要出走,是不是和女人私奔?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像人们所想象的那样,带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住在高级旅馆里花天酒地;而是住在一座破烂、肮脏、挤得转不过身来的小楼里,他对说我,他对妻子和孩子已不感兴趣,也不关心他们的将来,并向我发誓,他决不是因为别的女人才离开妻子,促使他弃家而去的是画画。"我必须画画儿,"思特里克兰德先生一再地重复这句话,"我由不了我自己。一个人要是跌进水里,他游泳游得好不好是无关紧要的,反正他得挣扎出去,不然就得淹死。"他说这些话时流露出一种热诚,似乎有一种压倒一切的力量在控制着他,他的这种对于艺术的虔诚感动了我。

回到伦敦之后,我向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如实地讲了她丈夫的现状,并建议她离婚。而此时的思特里克兰德太太却表现出了我以前没有体会到的尖酸、虚荣和严重的报复心。此后,她把两个孩子交给了没有孩子,生活优越的姐姐,让姐姐帮她来抚养。她自己则找了一条谋生之路,开始学习速记和打字。果然,她成功地开了一家打字事务所。

迁往巴黎

5年之后,我因讨厌伦敦的生活,迁往巴黎居住。在巴黎,我有一个画家朋友,叫戴尔克·施特略夫,他虽然画技不怎么高明,但是对艺术有敏锐的鉴赏力。施特略夫认识思特里克兰德,说他是个"伟大的画家"、"有天才"。但他的妻子勃朗什·施特略夫却很不喜欢这个人,似乎预感到他会带来什么可怕的事。

在施特略夫的引见下,我见到了思特里克兰德。此时的他穷困破落,连饭也吃不饱,但他一直没有停止过自己的绘画活动。他经常独自一人关在小屋里埋头画他的画儿,沉浸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中。以前的富足生活和妻子儿女离他是那么遥远,他觉得这种日子才是他所要的快乐生活。

思特里克兰德有一次得了重病,施特略夫说服妻子把他接到自己家里来照顾。病好后的思特里克兰德就不走了,他霸占了施特略夫的画室,以勃朗什为模特作画,时间久了,勃朗什爱上了他。无奈的施特略夫让出了自己的家。

而事实上,思特里克兰德对勃朗什并无爱意,只是起初觉得她令他产生需要,并想要画她美丽的身体,满足他的创作欲望,画完了他对勃朗什也就不再有兴趣了。他觉得,"爱情是生活中无足轻重的一部分。我只懂得情欲。这是正常的,健康的。爱情是一种疾病。女人是我享乐的工具"。他劝勃朗什回到丈夫身边去,此时的施特略夫正求之不得。但勃朗什·施特略夫已陷入情网不能自拔,只能以自杀来解决苦痛。

在这段时间思特里克兰德表现了非凡的绘画才能,他让我看了他的作品,后来,这些画大都被博物馆或收藏家收藏了,他的绘画天才为全世界所承认,同时,从他对勃朗什的态度上,可以看出他变得越来越冷酷无情。

一天,思特里克兰德决定舍弃文明生活,来到了南太平洋群岛的塔希提岛,由于偶然的机缘,我也来到这个偏僻的小岛上。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在这里画了一些生动的但看起来又很别扭的画,他把自己周围的一切都作为创作的灵感来源。他用画来支付自己的住宿和饮食。在这里他创作了使他名垂画史的作品,这时期的创作风格也说明了他在追求什么,他的画把我们带入了一个神奇的世界。尽管这些画当时没人看上眼,但后来的价码是相当惊人的。

重识故人

思特里克兰德后来的情况是我从其他人那里知道的,这几个人是尼柯尔斯船长、鲜花旅馆的女主人蒂阿瑞·约翰生、布吕诺船长和库特拉斯医生,据他们讲:思特里克兰德在岛上住下来,每当需要油彩、烟草时才走出丛林。

他娶了一个土著姑娘爱塔,他们回到丛林里的土地上生活,他们一起生活了三年,爱塔还生了个孩子。这三年成了他一生中最幸福快乐的时光,充沛的创作欲望驱使他不停地做画,不停地创造美。

但好景不常,后来他得了非常严重的麻风病,无法治愈,除了医生和爱塔,没人敢接近他,孩子也死了。爱塔一直陪伴在他的身旁,本来思特里克兰正在墙上画一幅力作,可他失明了,想他未完成的那幅画,直到他身体渐渐腐烂,宁静地告别了这个世界。爱塔遵照他的遗愿,把他埋葬在芒果树底下,然后把他那幅未完的画铲掉。

我终于理解了思特里克兰德,他是用图象把他所看见的世界、所理解的生活表现出来了。他在绘画中找到了心灵的平静,病魔似乎也在这种平静中变得无所谓,他是为绘画而生,当他的绘画完成,他的生命也将随之而去,他的灵魂也在绘画中得到了安息。

文章摘选

  老实说,我刚刚认识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时候,从来没注意到这个人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但是今天却很少有人不承认他的伟大了。我所谓的伟大不是走红运的政治家或是立战功的军人的伟大,这种人显赫一时,与其说是他们本身的特质倒不如说沾了他们地位的光,一旦事过境迁,他们的伟大也就黯然失色了。人们常常发现一位离了职的首相当年只不过是个大言不惭的演说家,一个解甲归田的将军无非是个平淡乏味的市井英雄。但是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伟大却是真正的伟大。你可能不喜欢他的艺术,但无论如何你不能不对它感到兴趣。他的作品使你不能平静,扣紧你的心弦。思特里克兰德受人揶揄讥嘲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为他辩护或甚至对他赞誉也不再被看作是某些人的奇行怪癖了。他的瑕疵在世人的眼中已经成为他的优点的必不可少的派生物。他在艺术史上的地位尽可以继续争论。崇拜者对他的赞颂同贬抑者对他的诋毁固然都可能出于偏颇和任性,但是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那就是他具有天才。在我看来,艺术中最令人感兴趣的就是艺术家的个性,如果艺术家赋有独特的性格,尽管他有一千个缺点,我也可以原谅。我料想,委拉斯凯兹是个比埃尔·格列柯更高超的画家,可是由于所见过多,却使我们感到他的绘画有些乏味。而那位克里特岛画家的作品却有一种肉欲和悲剧性的美,仿佛作为永恒的牺牲似地把自己灵魂的秘密呈献出来。一个艺术家——画家也好,诗人也好,音乐家也好,用他的崇高的或者美丽的作品把世界装点起来,满足了人们的审美意识,但这也同人类的性本能不无相似的地方,都有其粗野狂暴的一面。在把作品奉献给世人的同时,艺术家也把他个人的伟大才能呈现到你眼前。探索一个艺术家的秘密颇有些阅读侦探小说的迷人劲儿。这个奥秘同大自然极相似,其妙处就在于无法找到答案。思特里克兰德的最不足道的作品也使你模糊看到他的奇特、复杂、受着折磨的性格,那些不喜欢他的绘画的人之所以不能对他漠不关心,肯定是因为这个原因。也正是这一点,使得那么多人对他的生活和性格充满了好奇心和浓厚的兴趣。

直到思特里克兰德去世四年以后,莫利斯·胥瑞才写了那篇发表在《法兰西信使》上的文章,使这位不为人所知的画家不致湮没无闻。他的这篇文章打响了第一炮,很多怯于标新的作家这才踏着他的足迹走了下去。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法国艺术评论界更没有哪个人享有比胥瑞更无可争辩的权威。胥瑞提出的论点不可能不给人以深刻的印象,看起来他对思特里克兰德的称许似乎有些过分,但后来舆论的裁决却证实了他评价的公正,而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声名便也在他所定的调子上不可动摇地建立起来了。思特里克兰德声名噪起,这在艺术史上实在是最富于浪漫主义味道的一个事例。但是我在这里并不想对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艺术作品有所评论,除非在这些作品涉及到画家性格的时候。我对某些画家的意见不敢苟同,他们傲慢地认为外行根本不懂得绘画,门外汉要表示对艺术的鉴赏,最好的方法就是免开尊口,大大方方地掏出支票簿。老实讲,把艺术看作只有名工巧匠才能完全理解的艺术技巧,其实是一种荒谬的误解。艺术是什么?艺术是感情的表露,艺术使用的是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语言。但是我也承认,艺术评论家如果对技巧没有实际知识,是很少能作出真正有价值的评论的;而我自己对绘画恰好是非常无知的。幸而在这方面我无庸冒任何风险,因为我的朋友爱德华·雷加特先生既是一位写文章的高手,又是一位深有造诣的画家,他在一本小书里对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作品已经作了详尽的探索;这本书的优美文风也为我们树立了一个典范。很可惜,这种文风今天在英国远不如在法国那么时兴了。

莫利斯·胥瑞在他那篇驰名的文章里简单地勾画了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的生平;作者有意这样吊一下读者的胃口。他对艺术的热情毫不搀杂个人的好恶,他这篇文章的真正目的是唤起那些有头脑的人对一个极为独特的天才画家的注意力。但是胥瑞是一个善于写文章的老手,他不会不知道,只有引起读者“兴味”的文章才更容易达到目的。后来那些在思特里克兰德生前曾和他有过接触的人_有些人是在伦敦就认识他的作家,有些是在蒙玛特尔咖啡座上和他会过面的画家——极其吃惊地发现,他们当初看作是个失败的画家,一个同无数落魄艺术家没有什么不同的画家,原来是个真正的天才,他们却交臂失之。从这时起,在法国和美国的一些杂志上就连篇累牍地出现了各式各类的文章:这个写对思特里克兰德的回忆,那个写对他作品的评述。结果是,这些文章更增加了思特里克兰德的声誉,挑起了、但却无法满足读者的好奇心。这个题目大受读者欢迎,魏特布瑞希特一罗特霍尔兹下了不少工夫,在他写的一篇洋洋洒洒的专题论文里开列了一张篇目,列举出富有权威性的一些文章。

制造神话是人类的天性。对那些出类拔萃的人物,如果他们生活中有什么令人感到诧异或者迷惑不解的事件,人们就会如饥似渴地抓住不放,编造出种种神话,而且深信不疑,近乎狂热。这可以说是浪漫主义对平凡暗淡的生活的一种抗议。传奇中的一些小故事成为英雄通向不朽境界的最可靠的护照。瓦尔特·饶利爵士之所以永远珍留在人们记忆里是因为他把披风铺在地上,让伊丽莎白女皇踏着走过去,而不是因为他把英国名字带给了许多过去人们从来没有发现的国土,一个玩世不恭的哲学家在想到这件事时肯定会哑然失笑的。讲到查理斯·思特里克兰德,生前知道他的人并不多。他树了不少敌人,但没有交下什么朋友。因此,那些给他写文章的人必须借助于活跃的想象以弥补贫乏的事实,看来也就不足为奇了。非常清楚,尽管人们对思特里克兰德生平的事迹知道得并不多,也尽够浪漫主义的文人从中找到大量铺陈敷衍的材料,他的生活中有不少离奇可怕的行径,他的性格里有不少荒谬绝伦的怪僻,他的命运中又不乏悲壮凄怆的遭遇。经过一段时间,从这一系列事情的演绎附会中便产生了一个神话,明智的历史学家对这种神话是不会贸然反对的。

罗伯特·思特里克兰德牧师偏偏不是这样一位明智的历史学家。他认为有关他父亲的后半生人们误解颇多,他公开申明自己写这部传记就是为了“排除某些成为流传的误解”,这些谬种流传“给生者带来很大的痛苦”。谁都清楚,在外界传播的思特里克兰德生平轶事里有许多使一个体面的家庭感到难堪的事。我读这本传记的时候忍不住哑然失笑,但也暗自庆幸,幸好这本书写得实在枯燥乏味。思特里克兰德牧师在传记里刻匦的是一个体贴的丈夫和慈祥的父亲,一个性格善良、作风勤奋、品行端正的君子。当代的教士在研究人们称之为《圣经》诠释这门学问中都学会了遮掩粉饰的惊人本领,但罗伯特·思特里克兰德牧师用以“解释”他父亲行状(这些行动都是一个孝顺的儿子认为值得记住的)的那种精思敏辩,在时机成熟时肯定会导致他在教会中荣获显职的。我好像已经看到他那筋骨强健的小腿套上了主教的皮裹腿了。他做的是一件危险的,但或许是很勇敢的事,因为思特里克兰德之所以名传遐迩,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人们普遍接受了的传说。他的艺术对很多人有那么大的魅力,或者是由于人们对他性格的嫌恶,或者是对他惨死的同情;而儿子的这部旨在为父亲遮羞掩丑的传记对于父亲的崇拜者却不啻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思特里克兰德的最重要的一幅作品《萨玛利亚的女人》九个月以前曾经卖给一位有名的收藏家。由于这位收藏家后来突然逝世,这幅画再度拍卖,又被克利斯蒂购去。这次拍卖正值思特里克兰德牧师的传记出版、人们议论纷纷之际,这幅名画的价格竟比九个月以前降低了二百三十五镑;这显然不是一件偶合。如果不是人们对神话的喜爱,叫他们对这个使他们的猎奇心大失所望的故事嗤之以鼻的话,只靠思特里克兰德个人的权威和独特也许无力挽回大局的。说也凑巧,没有过多久魏特布瑞希特一罗特霍尔兹博士的文章就问世了,艺术爱女子声们的疑虑不安终于消除了。

精彩书评

  (一)聆听

有很多东西是越用越迟钝的,比如你的耳朵。

时间久了,有些细微的声音,它再也听不到了。它所能听到的,只是俗世中功名利禄的喧哗声,它所能听到的只是一些虚妄的追逐声。

那你有没有留意过大自然中最细微的风声,雨声,水滴的声音,有没有发现过来自远方冥冥中的召唤,有没有聆听过你自己内心的声音?

我们听了太多人云亦云的二手声音,有多久没有听自己的心了?我们被这个世界困住了。忘记了自己。这是一件遗憾的事情。

但是,高更,他不同。他其实跟我们也曾经相同过,但是后来他的心开启了。或者说他内心的声音已经强大到了不得不让他自己听到的那种程度,就像一声惊雷。我觉得,那是来自灵魂的声音。那个灵魂在他的躯体内已经苏醒过来,指引他听到自己真实的需求,听到远方的召唤,指引他去发现自己内心的那个精神家园并不在他当下的生活中,而在远方。

所以,他走了。

他并不清楚前方的一切,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只是走。走,是从放弃开始的。彻底的放弃和脱离那个他原来的世界。

(二)挣脱

人世间有太多所谓的责任,义务和道德。有一部分人看了这本书会很讨厌思特里克兰德身上一些不负责任的行为。但是,这些所有看似不负责任的行为都是对本我之外的他人而言的相对关系,从他自己的角度去看,却是一种极为负责甚至可以用生命去换取的冒险,是他对自己生命必须完成的体悟。有谁能说他不负责任?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与事情本身相捆绑的虚假的意义,比如高贵优雅的上流生活,体面安稳的工作,鸡肋般的婚姻。而在他的前半生看透这一切之后,就再也无法腐蚀他,也根本无法束缚他了。那些都是伪装在安宁生活下的平庸和虚假,为了不知名的原因继续着,却可以暗地里摧毁一个艺术家的生命力,那才是最不道德的事情。直到他有一天听到了灵魂发出的声音,“我必须画画”,那一刻起这就成了他的道德。为了这个声音,他可以独自承担一切苦难,什么都可以忍耐,把自己的生命完全交给它。

我想,这就是信仰。凡是人一生能真正寻获到信仰的,都是有幸。

沉迷世俗的人们是很难理解被酒神的魔力所驱使的众生,就像书中和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妻子居然很难理解思特里克兰德一样,他们的灵魂根本没有交流过。他的妻子,根本不爱他的灵魂,她只是把思特里克兰德带给她的良好物质生活当成了爱情。她没有自己的灵魂需求,就算她后半生挣扎着继续获得上流的地位,她也只能过那种六便士的生活,因为她的世界没有月亮。

人的每一种身份都是一种自我捆绑,只有挣脱,才能通往自由。挣脱的背后,是一种真正的决然的舍弃。这一点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我们可以自问一下,如果我们身处四十岁的思特里克兰德的环境,你会舍得放弃一切吗?会吗?这是一个高贵的灵魂才拥有的气魄。

所以,那所有其他人因为思特里克兰德而遭受的痛苦甚至死亡,都不要提,因为从另一个角度看,那都是他们自己对某一部分的索取而带来的另一部分的失去。

他的妻子得到了前半生安稳高贵的生活,后半生自食其力的体验,只是失去了丈夫这个通俗意义上的依靠。如果没有思特里克兰德的离弃,她可能这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自食其力。

他的画家朋友得到了思特里克兰德作品带给他的兴奋和快乐,同时也得到了丧妻之痛和对人生的反思。如果没有思特里克兰德,他可能这辈子都还活在一种虚假幸福的生活里。

他的画家朋友的妻子得到了短暂的情欲追逐的快乐,也得到了无法真正获得爱情而痛不欲生的经验。她的死是她的归宿和解脱。

有因才有果。所有这一切,都是平衡的。

他们都该感谢思特里克兰德,他撕毁了他们生活中所以虚假荣耀的东西。

(三)寻找

寻找是一个过程。

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地方,希望到达那里就可以使自己从那折磨自己的精灵手里解放出来,获得内心的宁静。他像一个终生跋涉的香客,不停地寻找一座可能并不存在的神庙。

他似乎永远都在他乡,而他想要寻找的却又是一个故乡一般的他乡。

巴黎只是他的一站。在巴黎,思特里克兰德度过了常人看来最痛苦的时期,贫穷,饥饿,嘲笑和不被理解,但庆幸的是,他所拥有的性格让他对自己的境遇毫不在意。这种毫不在意一开始就在他身上,如果你还记得一开始他就不愿坐安乐椅而宁愿做板凳。这种毫不在意,自有它迷人之处。它有一种顽皮而坚强的底色,像一个孩子,而不是一个世故的成人。

在巴黎,他给人画肖像。在马赛,他做搬运工。在海上,他做船员。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他也没有感到悲伤。一切都是那么自然的经历着。

到了大溪地,是他命中之幸,他终于找到了他的精神家园,岛上有宁静的海浪声,椰果落地的声音,女人孩子的呢喃和树林中的风声,这一切都让他安宁,开始了一段美妙而丰盛的本真的创作生活。

我感觉到那段时间他是最幸福的。那段时间,他就是一个趴在大地上画画的孩子。

反过来说,他之前经历的那些世俗的冷遇嘲讽、情感的诱惑、生存的艰辛熬煎,这一切也正成就了他的个性与执着。那些肉体和精神历经的磨难,都是必须的。这才能让他最终找到灵魂的宁静和适合自己艺术气质的氛围,从而实现从自我回归本我的过程。

我不想把高更看做一个天才的艺术家,我更愿意把他看做一个普通人。他的亮点在于他追寻的过程。假使他的作品没有得到普世的认可,那么我们是否就不会去探讨他的这段人生历程?我相信,除了高更以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少数一部分人他们也经历了这一过程,但并未获得普世所认可的成功和记载,那么我们是否就会忽略这些人?不!我们不能因为一个人成就的大小而否定他的寻找。这种寻找人生价值的过程才是最让人感动的。

试问,高更在他放弃一切的时候他确认自己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吗?不。我相信,这不是他出发的目的。我也相信,就算他的作品没有被普世认可,他还是会这么去做,因为这是来自他内心的声音。

(四)回归

聆听,挣脱,寻找,回归。很多人只能走第一步,甚至走不到第二步,因为心里欲念太重。

但高更做到了,他在最后大溪地的生活,其实就是回归到了一个生命的起源的状态,那里有他最真挚的感动。

我唯一感到困惑的是,作者笔下对思特里克兰德所赋予的“神”性。这甚至让我不满,因为我觉得不真实。这种“神”性不是体现在他的具体生活中,因为他也有难以克服的爱欲,这种神性体现在他毫不在意别人对他作品的评价,也就是说他不需要认同感。作为一个社会性动物,现实中的高更是否真的如此呢?据我所知,高更也是需要得到某些同类认同的一个高傲的天才。但在毛姆的作品中,我很难察觉他这方面的需求,以至于让我觉得他不像一个人类。

这种困惑,一直持续到最后在他病入膏肓的时候那个片段,我记忆犹新。爱塔说,“你是我的男人,我是你的女人,你到哪儿去我也到哪儿去”,这一瞬间,思特里克兰德的铁石心肠似乎被打动了,泪水涌上他的眼睛,一边一滴,慢慢的从脸颊上流下来。

这一刻,终于让我感受到人性的回归。它不需要多么伟大的意义,这就是温柔朴素的一刻。在那一刻,他不是什么天才,不是什么画家,不是丈夫,不是父亲,不是痛苦的肉体,不是流浪的灵魂,他只是他自己内心最柔软的土地,他的故乡。他的仅此一刻的回归,让我感动不已。

这个视爱情为疾病的男人,他的心里真的完全不渴望爱吗?

爱。

这个问题,我没有答案。这已经成为时光中的一个秘密。

我看到了他某一刻的回归,就够了。

(文:佩佩)



威廉·萨默塞特·毛姆(1874-1965),英国小说家、剧作家,被称为“最会讲故事的作家”。代表作有戏剧《圈子》,长篇小说《人生的枷锁》、《月亮和六便士》,短篇小说集《叶的震颤》、《阿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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