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电视机时代-池塘大奶奶家有电视(下)

 

梳着公鸡头的女人像练气功一样双手向上托着空气,“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咦咦咦咦——”地叫着;她后面坐着的那群人都穿着整齐的西装、脖子上打着蝴蝶结,每个人怀里抱着一只长短不齐的盒子,一齐低着头,像弹棉花一样,把盒子上的线拉来拉去,陶醉不已。...





大爸把电视机搬回家的那天,队上所有人都震惊了,像过年一样高兴。每家每户都早早地煮了晚饭,大家都捧着碗蹲在梯坎上吃饭,嘻嘻哈哈地笑着说赶快吃完了好去看电视机。太阳还没落山,家家户户就已经收拾完碗筷,大人小孩儿都换上新衣服,像过年过节一样兴奋。大人们提着板凳摇着蒲扇、小孩儿们淌着鼻涕,一起挤到大爸家院坝里看电视机。

我奶奶不停地摇着蒲扇说:“哎呀,看世景儿,看世景儿,没想到我今天也能看到这样稀奇的世景儿,都说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电话是啥子我还不晓得,电视机这个稀奇,我这回算是看过了。”



红冰搬一张小方桌出来,摆在院坝上面的走廊上,大爸把电视机小心翼翼地放在小方桌上,按下开关……大家都伸长脖子瞪大眼睛看着“沙沙沙沙”作响的电视机。电视机里除了黑色和白色的雪花点点,沙沙沙的声音,啥也没有。

“去转下天线呢!”大爸对红冰说。

红冰儿就跑到走廊上,抱起一根顶上绑了两节天线的竹竿转来转去,电视机里的黑白雪花点点变成黑白横条纹,继续发出沙沙沙沙的噪音。

大家都跟着很紧张,一起昂着头望着竹竿上绑的天线,不明白这是啥子玄机。大婶儿用盘子端了瓜子花生出来打圆场,抓给大家吃:“吃嘛吃嘛,边吃瓜子边看电视机。”



突然,条纹和雪花点都毫无征兆从电视机里消失了,电视机里出现了一群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顶着一头鸡窝发型,穿蓬蓬长裙、露出半个白胸脯的女人。

“啊呀呀,啧啧啧,羞死了,丑死人了……”婆婆大娘大妈大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掩着脸豁着嘴嘻嘻嘻笑,就好像是她们自己穿了那件露胸蓬蓬裙一样害羞,使劲笑。男人们却淡定地盯着电视看,好像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

大爸说:“莫笑莫笑,这是艺术。城里人的艺术。”

大家又把手从脸上移开,假装认认真真地欣赏起电视机里的艺术来。梳着公鸡头的女人像练气功一样双手向上托着空气,“哦哦哦哦——啊啊啊啊——咦咦咦咦——”地叫着;她后面坐着的那群人都穿着整齐的西装、脖子上打着蝴蝶结,每个人怀里抱着一只长短不齐的盒子,一齐低着头,像弹棉花一样,把盒子上的线拉来拉去,陶醉不已。

露着白胸脯的女人声音越来越大,“哦哦哦哦哦哦——”一路高上去。

这个艺术真的很高级!虽然我们不晓得它是个啥?我们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机,非常安静。



从此以后,大家就养成了习惯,吃过晚饭总要挤到大爸家去看电视。

我们很快就把电视机的规律摸清楚了,知道了几点钟有“正片子”,几点钟出新闻联播,几点钟是“狗皮膏药”,几点钟有天气预报。

我只要一听到天气预报的声音,心里就像猫瓜子挠着,着急忙慌地丢掉碗筷就要往大爸家跑。我晓得,天气预报一过,《陈真》就要出来了!要是这时候我家晚饭还没煮好,我就要学妈妈一样大发脾气,破口大骂。



文章节选自小木作品《找童年》。


    关注 colorfulday色彩人生


微信扫一扫关注公众号

0 个评论

要回复文章请先登录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