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世界的游子:《可凡倾听》杨树鹏专访

 

从问题少年到新锐导演,他是众人眼里的才子。在他身上,内敛与张扬兼而有之,自卑与自信矛盾统一。12月10日、11日晚20:00,导演杨树鹏作客艺术人文频道《可凡倾听》,讲述属于他的电影传奇。...



从问题少年到新锐导演,他是众人眼里的才子。在他身上,内敛与张扬兼而有之,自卑与自信矛盾统一。12月10日、11日晚20:00,导演杨树鹏作客艺术人文频道《可凡倾听》,讲述属于他的电影传奇。《可凡倾听》杨树鹏专访宣传片

 五年之后 “少年”回归 


杨树鹏,近年来崭露锋芒的新锐电影导演,凭借《烽火》、《我的唐朝兄弟》、《匹夫》等影片引起关注。许多人不约而同地用一个词来描述他:才子。才子的界定或许见仁见智,但毫无疑问,杨树鹏是一个奇人。他仅有初中学历,却先后担任过央视两大名牌栏目《实话实说》、《电影传奇》的编导,进而又在大银幕上风生水起,如此巨大的反差就足以令人惊叹。如今,他的新作《少年》即将上映,而这距离他的上一部作品《匹夫》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

曹可凡:这一次你的新片《少年》,要跟张艺谋导演的《长城》同时上映,互打擂台,大家都有点捏把汗,毕竟从体量上来说,这两个片子还不能等量齐观。为什么敢于在这样一个强手如林的档期,来推出自己的新片?

杨树鹏:首先《长城》是一个商业巨片,我们在类型上不一样,它是古装魔幻,我们是悬疑犯罪,所以这两部影片的类型不一样。大家可以有不同的选择,第二,我觉得市场肯定没有办法被一部影片完全覆盖,还是有它的市场缝隙。我们拾人牙慧,捡一点残汤剩水也就够了。

曹可凡:有没有想过,也许会出现奇迹?

杨树鹏:在我的身上没有出现过奇迹。

曹可凡:因为没有奇迹,所以我们期待。

杨树鹏:我从来不敢奢求在我的事业,在我的人生当中出现奇迹。
“小鲜肉”和“戏骨们”


电影《少年》讲述了一起离奇白骨案引发的故事,扑朔迷离的案情,最终揭示出两个少年精心策划的一场复仇。影片集结了余男、张译、郭晓东等实力派演员,而作为核心人物两位少年,杨树鹏则大胆启用了90后新生代演员欧豪与郭姝彤。

曹可凡:相对这个年龄段的,我们讲的所谓小鲜肉演员来说,这两位其实知名度,知晓度并不是那么太高。作为导演,在整个执导的过程当中,是否就需要花更多心思,去调教那些年轻演员?

杨树鹏:肯定他们跟成熟的演员相比,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他们两个人都是非常优秀的年轻人,我觉得也是未来非常有机会的两个年轻人。因为像欧豪的条件是少见的,他很能打,我觉得这个是一个优势。第二,他勤奋,他学习性很强,这个可能也是年轻人和咱们不太一样的地方。

曹可凡:咱们剧组里还有很多戏骨演员,他们不老,但是是戏骨,比如张译、郭晓东、余男,这都是非常有个性的演员。你怎么能够让这种不同个性的演员,能够符合你这个剧情的要求?让他们在你的戏里面,能够呈现出那种在其它戏里面看不到的那些潜质?

杨树鹏:我觉得改变最大的是郭晓东,他之前的人物有的是非常文艺的,有的是非常家庭的,在外面人看来,他是一个成熟的暖男形象。但是在我这儿,他是一个凶狠、阴狠的人,在长达十几年的时间里,隐藏自己的经历,而且还要演一个艺术家,对他来说确实挑战比较大,我觉得就是要利用演员本身的这些特质,你越是能看到他在暖男背后可能的凶狠,你就可能越容易开掘到他人物的内心世界。有时候要碰运气,如果你方向想错了,可能他真的就做不到。但是他完成得不错,可以说非常好。

曹可凡:我前段时间就在看你这本《在世界遗忘你之前》,我原来以为是一个类似自传这样的东西,后来发现里边都是那种奇奇怪怪的故事。

杨树鹏:对。

曹可凡:这都是虚构的还是真有其事?

杨树鹏:虚构的,大多数。

曹可凡:所以我觉得其实每一个故事,如果慢慢营造的话,都可以琢磨出一个电影。

杨树鹏:对,好多人建议我说,把这个故事集连在一起,说不定拍成一个很奇怪的电影。但是我在写的时候,并没有想过它们可能会变成一部影片,所以我说你们谁想拍谁就去拍。现在好几个拍电影的朋友,已经把我的这个版权给拿走了。他们要去拍,但我自己从来没想过,我也不觉得它们应该被拍成电影,文学有文学的使命,电影有电影的使命。
 令人头疼的问题少年 


《在世界遗忘你之前》是杨树鹏在2015年出版的一本故事集,附带还有一本诗集《我买下的绝望地》。一面是天马行空的幻想,一面是桀骜不驯的张狂,这两本书充分展露出杨树鹏文艺青年的特质。然而,1970年出生于陕西宝鸡的他,却曾经是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少年,要说唯一与文艺沾边的地方,就是他的父亲是一名电影放映员。

杨树鹏:我从小就知道胶片、声音、知道放映机、知道电影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比如说我知道每秒钟24格,他们不知道人为什么在银幕上会活动起来,我跟他们说是连续放照片一样的结果,他们都想不明白。很少有人像我这样在家里看电影,那时候我父亲的影院不但有35毫米放映机,还有16毫米放映机。

曹可凡:所以可以在家里放。

杨树鹏:以及8毫米放映机。所以我有一次,大概是小学的时候发烧,我爸说我给你放电影吧,于是他就在家里给我放了《春苗》。

曹可凡:李秀明。

杨树鹏:对。它让我觉得电影一点都不陌生,声音,胶片。我家里常常因为我爸爸要接胶片,因为很多坏胶片废胶片要把它剪掉,所以家里有很多很多胶片,我自己从小就拿手电筒投影,看白墙上那些影子。我就知道,这个是另一个世界,是一个更魔幻、更丰富的世界。

曹可凡:我知道你小的时候,其实是一个相对比较自闭的人,说话有点口吃。

杨树鹏:对。

曹可凡:所以这样的孩子在学校里是不是会显得特别边缘化,显得特别孤僻?

杨树鹏:我其实基本上在生活中也是一个沉默的人,我只有在很熟的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说话,因为小时候口吃的原因,就主动把自己边缘化了,经常不上学。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上学的时间和不上学的时间也差不多。就跑出去玩,在野地里乱晃,就是因为怕老师叫你起来回答问题。

曹可凡:所以你那个时候算是一个问题少年吗?

杨树鹏:对,非常叛逆。打架什么的,然后到了做消防员的时候也是,反正不安分。

曹可凡:你那么小,16岁,怎么能去救火呢?

杨树鹏:对,就是改了户口。改了户口以后,但是你身体是没有办法提前到18岁的,所以还是很弱,一开始就是很艰难,非常艰难,就是完全不在这个节奏里,经常5点50起床跑早操,我经常跑着跑着就睡着了。消防员有消防员的衣服。因为睡眼惺忪的,半夜训练,下来以后我站那儿,我总觉得我衣服不对头,总觉得哪儿不舒服,一直在默默地、悄悄地整理,可是怎么整都不舒服。我那副班长就看我在那儿动,他就走到我身后一看就开始笑,开始狂笑。因为我们都不能看见旁边人,所以他们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后来他就把我给拽出来了,然后所有的人就开始哄笑,我穿反了衣服,不是里外反,是上下反。
 消防员的写作生活 


杨树鹏并不讳言自己的学历。作为一个经常逃学的问题少年,他初中毕业后理所当然地没能考上高中,16岁时虚报年龄进入消防队,当了四年消防员。在那里他通常是被嘲笑的对象,只在一件事上能找回些许自信,那就是写作。

曹可凡:为什么那个时候你觉得自己诗兴大发?

杨树鹏:那个时候先是看到了拜伦、波德莱尔、雪莱什么的。然后诗歌的种子就开始发芽了,所以你就会想写。青春期的时候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不知道哪来的愤怒,青春期是无因的愤怒,没有原因的。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想发泄,想冲动,想写诗,想在马路上唱歌。现在让你唱,给你十万块钱,你也不会去唱了,因为你没有那个冲动。所以从大概十四五岁就开始写诗。

曹可凡: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对电影产生特别浓厚的兴趣?怎么能够向自己的梦想一步步去靠近?

杨树鹏:我也察觉不出来这个中间命运转折的原因是什么,就是我想做它,我一直想做它,我希望我有一天能做它。我17岁的时候跟我父亲说,我说我想做编剧,我想拍电影。他看着我说,你算了,你呀,你不行。今年年初我父亲去世的时候,在他去世以前的时间我一直在陪着他,他说你还真做到了,他说你比我厉害,我屈从于我的时代,我没有办法作出更勇敢的挑战。但是你一直在挑战你自己,你什么都没有,你没有家世背景,你没有钱,你也没有上过学。我只有初中毕业。他说,但是你能做到,我还挺佩服你的。
 与小崔谱写“电影传奇” 


离开消防队,杨树鹏开始向着电影梦想迂回前进,与学院派导演不同,他走的完全是另一条道路。他先到四川美术学院进修了几年,之后在影视公司当过撰稿,在新华社海南分社当过记者。2000年,杨树鹏成为央视名牌栏目《实话实说》编导,两年之后,他开始担任大型纪录片《电影传奇》总导演,与崔永元联手炮制出了这部长达百集的经典之作。

曹可凡:后来你做《电影传奇》,这个想法是怎么出来的?就是寻访加再现,这个还是挺奇妙的。

杨树鹏:当时是小崔去昆明疗养,在疗养的时候他有一天突然给我打电话,说我们要不要做一个新节目?做一个跟老电影有关的,我说好,因为他知道我以前看过好多老电影,因为我爸放电影。所以我每天都在看电影。

曹可凡:得天独厚。

杨树鹏:每一天我都能看电影,所以他说要做一个老电影的节目,我觉得或许是可行的,因为我们毕竟时代已经前进到今天了,我们或许可以反思,可以往回看了。

曹可凡:做《电影传奇》的过程当中,对你个人后来的创作,有没有带来一些什么样的影响?

杨树鹏:当然有,非常好的训练,它让我从一开始就能够以剧组的方式来工作,这样的话那几年我拍下来的内容,也差不多是两三部长片的内容。

曹可凡:其实梳理一下你的职业经历,发现其实你行走的地方挺多。范围也很广,你出生在宝鸡,做消防员在甘肃,又去海南,回来在北京。是不是这种经历就让你比较难有一种归属感,心灵是属于漂泊的。

杨树鹏:对,始终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

曹可凡:你觉得这种状态,对一个创作者来说,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杨树鹏:利大于弊,一个创作者写作、阅读和游历一样重要,你要经历很多人,你才能更复杂地判断人。但是这可能也是一个弊端,就是你没有办法更商业地来塑造人物,也就是说,商业的类型要求人物简单、明了。而我写出来的人物,总是很复杂,很暧昧、很含糊,不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磕磕绊绊 终成正果 


电影导演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胜任。有的人在象牙塔里汲取养料,从理论走向实践;有的人则在工作中积累经验,从实践中摸出门道。从没进过电影学院的杨树鹏属于后者,二十年走南闯北的丰富经历,就是他的厚积薄发。2006年,杨树鹏自编自导了电影处女作《烽火》,从拍摄到上映历时两年多,一路磕磕绊绊,终于修成正果。

曹可凡:现在回想起来,第一部片子《烽火》拍的时候,怎么能够让投资人相信,你是一个靠谱的电影导演?

杨树鹏:十年前我开始想要拍电影,然后我去找钱,他们介绍了一个煤老板,试试看能不能撬开他的牙。于是我就去了,他先请我吃饭,在席间他开始回忆他的创业史,我们必然要鼓掌、要喝彩。结束以后他领我去参观他家,他领我去参观他家的原因是因为他刚买了一个灯,花了一千万块钱。

曹可凡:一千万买一个灯?

杨树鹏:一千万买了一个灯,那个灯可以从四楼垂到一楼,他有一个螺旋型的楼梯,所以那个灯就是在螺旋型的最中间垂下来。所以我们一定要对那个一千万的灯表示赞赏和惊讶。表达了惊讶之情之后,他一分钱也没给我,浪费了我一天时间。

曹可凡:后来最终是怎么去融到拍摄的资金?

杨树鹏:后来是我和我朋友们的积蓄,那个钱非常少,前期拍完才花了80多万。

曹可凡:才花了80多万?

杨树鹏:对,后来全做完才花了110万,花钱非常少。

曹可凡:你第二部片子《我的唐朝兄弟》,评论就处于两极,各方不同的声音都还挺多的,而且这个戏的票房也是受挫的。所以作为导演来说,有没有觉得挺有那种挫败感?

杨树鹏:我一直是在挫败感中成长起来的,我从小就在挫败感当中成长起来,因为我跟人交流的能力弱,从小就不善交流,所以你就会很挫败。你本来想好了一段特别好的话,然后你去跟别人说,因为你结巴,你说不好,说不好结果就很糟糕。我是发D和B打头的音就不行,所以小时候如果我上课迟到了,我就不进教室了,因为我喊不出报告来。我在部队的时候,每天点名的时候,我喊的其实不是到,是噢,只是它们声音相近,听不出来。所以我就是在挫败感里成长起来的,我的成就感,就像海浪之间的小浪花一样,而挫败是永恒的,像海洋一样,所以因为挫败感太多了,我已经体会不到挫败感了,在别人看来天都要塌的事,在我看来就不是事。

曹可凡:你曾经以《一封情书》的长微博,为一段感情画下一个句号。所以你个人对所谓爱情的力量,是一个什么样的看法?

杨树鹏:爱需要越过一个燃烧最猛烈的山丘,然后你可能才能抵达一个平原,很多人在那个山丘上就被火烧死了,被自己点燃的爱火给烧死了。但是很多人越过以后,可能就变得平实,爱被转化了,变成一种结实的情感。

曹可凡:你算是在山丘上被烧灼了吗?

杨树鹏:对,而且我是已经可能烧成灰的那种人。
 争议是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 


从《烽火》到《我的唐朝兄弟》再到《匹夫》,杨树鹏的每一部作品都伴随着争议,评论总是呈现两极分化,一部分人赞赏有加推崇备至,而另一部分人斥之为不知所云,莫名其妙。当然,这恐怕也是任何一位电影导演由青涩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作为一个仅仅拍摄了四部长片的新锐导演,未来杨树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热爱电影的他将继续在这条道路上跋涉,而我们将拭目以待。

曹可凡:如果用一句话来点评自己每一部片子,你会怎么说?《烽火》怎么说?

杨树鹏:《烽火》,习作,它是一个很稚嫩的习作,我非常喜欢这个故事,但它很稚嫩。

曹可凡:《我的唐朝兄弟》。

杨树鹏:自由,那段时间我的预算很紧张,拍摄时间很紧张,而且在整个拍摄的后半程,我全都在害病,在腹泻,身体上心力交瘁,但是我觉得我适合拍摄古代题材,就从那时候开始,我发现我更能挥洒一些。

曹可凡:《匹夫》呢?

杨树鹏:压抑,《匹夫》的拍摄过程是我一直在竭力说服我自己的过程。

曹可凡:这次这部《少年》。

杨树鹏:认真,我很认真地做了一个类型电影,很认真地在讲故事,在做结构,在写人物,而且我请到了目前来说比较优秀的演员们。

曹可凡:那你接下来还有什么拍摄的计划?

杨树鹏:我还想做犯罪片,因为我觉得这个类型一定要往前推,我们大家要一起努力,把这个类型做好,因为韩国他们能做出非常优秀的犯罪悬疑类型,我们没有理由做不出来。



12月10日、11日20:00,敬请收看艺术人文频道《可凡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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