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想到的

 

无论是批判还是肯定,都是为了操练我们的头脑。...





邓晓芒老师讲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颇有所得,邓老师所讲的阅读西方哲学著作的方法——句读,我非常赞同。我们传统的、大多数人的“阅读方式是感悟式的”(邓老师语),其实这并不是一种好的习惯。

1、阅读与思维

阅读和思维总是相互影响。不仅针对文本,也针对与我们交流的某个人的言语。我们听某一个人说话也是阅读,只不过变换了一下阅读模式——从文本的观看转向了听——听某个人叙述。

阅读的过程,我们常常经历这样的事,当读到某一句话的时候,我们会突然联想到自己经历过的一些事情,或者突然发现正在阅读的观点和我们传统文化中的某一种观念暗合了(是不是暗合还不一定,只是很多读者自己认为暗合)。

我们常说,“中国人很早就有这种思想了,论语云云、孟子云云、韩非子云云……”这就很兴奋!人一兴奋就容易迷失。

如果因为知识、阅历和信仰的差异而发现自己并不认同作者的观点,我们就会站在批判的立场去阅读,而我们用以批判别人所持的“武器”,不过是自己极其有限的知识和阅历罢了,也就是说,我们不一定能够真正读懂作者的意图。

如此,多数人会大书特书,一篇读后感随之而出,整本书读完,自己也出了一本新书(准确说是文字垃圾)。

这就是感悟式的阅读,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我们的思维不是游走在这一端就是游走在那一端,唯独不会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作者真正的意图。

我们似乎也不在乎这个,阅读的目的似乎纯粹是为了从那些经典中找到可以支撑自己既有立场的证据,作者的意图被完全忽略,个人或某个集团的理论需求成了阅读的核心。这样,如何能真正读懂一本书?

这种阅读方式对人的危害很严重,我们不仅得不到精华,反而会让自己变得更加自私、狭隘

我们需要操练自己的头脑,让自己能够沉下心边阅读边思考,不激动,不轻易下结论,尽量不要让自己的既有立场干扰自身的思考。

这样的阅读方式和我们固有的思维方式混杂在一起,构成了恶性循环。我们的思维方式非常狭隘--纯粹的个人经验的无理性延伸。我们不习惯站在一个更理性的立场思考问题,总是拿经验说事儿,并且坚定地认为自己所持有的就是绝对真理。

最主要的个人经验通常包括三个方面:「贫乏的知识、浅薄的阅历、混乱的信仰」。

这些东西混杂在一起,使整个人的思维像个精神病人,如果以这些东西作为阅读的基础,那么读再多的书也没用,听的讲座越多越糊涂。虽然阅读可以扩展自己的知识,但由于我们总是强调“批判地继承”,使得我们经常取其糟粕而去其精华,问题就出在“批判”二字上。

在此基础之上的阅读,就自然产生了“读后感”、“读中感”,然而,很多人并没有觉察到--这种看似客观冷静的阅读方式--其本身正是对理性精神的排斥。

读者个人经验的无理性延伸正是误解原作者意图的由头。误解又产生骄傲,骄傲产生无知,无知即是愚蠢。很多国内学者批评西方学者,多数属于自取其辱,然而他们自己并不晓得。

我曾经看到过一个新儒学派的学者写的抨击朋霍费尔的文章,他大骂朋霍费尔愚蠢,可是我看了他引用的那些所谓的“证据”(朋霍费尔说过的话),不仅正好说明了他自己的愚蠢,而且也反衬了朋霍费尔的先见之明。

西方人的阅读和书写都非常严谨,他们继承了从雅典而来的理性传统,他们没有感悟式阅读的习惯。

海德格尔曾经说过:“少谈哲学,多注意思;少写文章,多保护文字。”

我们常常说转变思维,可是怎么转变?又从哪里入手呢?有时候,我们觉得自己已经转变了,其实并没有触及问题的核心——阅读和思维方式的问题。

所以,僵化的阅读方式让人的思维更加狭隘,狭隘的思维又进一步固化了阅读习惯,进而影响到集体的智商,所以中国没有一个真正思辨的哲学家。

我们的很多书写(文章)表面上看起来都和“逻辑”搭上了边儿,事实上,返回到“阅读方式”的问题来看,我们仍然在沿着——旧有的路径去思考一切问题,也就是说,我们目前所讲的逻辑(或者理性)只能算是一种"情绪"。

思,很重要,但思绝不是研究,思本身是对身内与身外环境的双重感受,是理性的又是非理性的(或者说有关信仰的),但它有个前提——必须要从自身经验中跳脱出来。

2、关于逻各斯

邓晓芒老师提到《小逻辑》的基督教背景,他认为:黑格尔所讲的逻辑就是道,道就是逻各斯,就是上帝,上帝就是逻辑。逻辑也是上帝创世之初所设立的一种蓝图,也就是拯救世俗生活的方法。

应该说邓晓芒老师对西方哲学颇有研究,然而,这样的表述却令人震惊--震惊于那种言语的粗糙。我无意批判什么,事实上这样的表述是普遍性的,并非邓老师独有的风格。

当然,我必须承认我也不懂黑格尔,我不十分确定黑格尔所讲的逻辑到底是创造天地的神?还是万物运行的最高规则。但是至少很多人已经将这种规则等同于上帝本身了,不知不觉已经形而上学了。

这无疑是一种很愚蠢的看法,更不是上帝眼中的敬虔,究其根本原因是他们不愿意相信有一位真正的创造万有的神,但他们又不愿意和强大的宗教发生冲突,于是选择一种更温和的方式重新解释上帝本身,于是上帝成了逻辑(逻各斯)。

无论如何,脱离基督教神学去思考黑格尔哲学是一件很遗憾的事,而带着对基督教和上帝的误解去解读黑格尔就更遗憾了。上帝就是逻各斯,几乎所有误解基督教的学者都这么认为,也几乎所有不认真思考上帝问题的学者都把中国语汇中的道约等于圣言(上帝)。

逻各斯就是逻辑,但绝对不等于上帝本身,它只是一种上帝推动万物运行的最高规则(我们先假定这个最高的规则是存在的)。然而因着罪——这种规则是无法被人类掌握的。

我猜想:黑格尔所做的工作就是要显明“规则”的全貌——他到底有没有显明这种规则的全貌,只有上帝才知道。他想要利用他所发现的逻辑去拯救我们的世俗生活。

黑格尔之后,一切利用逻辑(逻各斯)来拯救社会的方法都是以失败告终的——从空想社会主义到科学社会主义再到改良资本主义--发展到新世纪的今天,这些美好的理想都裂开了,成了一个个的碎片组合——从而发现我们被推进了后现代,这就是价值多元化的根由。

黑格尔的初衷是好的,近代思想家的初衷也是好的,但是这种不能被完全掌握的“规则”(我们假设它存在)——一旦付诸社会实践必然会因为误解、误用而产生灾难性的后果。很多人已经认识到了这种工作毫无意义,这也正是这些年人们呼唤信仰回归的深层次原因。

至今为止,黑格尔的辩证逻辑似乎成了可有可无的东西,而极力推崇福柯、德里达的人似乎又稀里糊涂地陷入了虚无主义(或者说艺术化的信仰)。为什么?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忽略了上帝本身——忽略了道成肉身的耶稣。

我不知道脱离基督教神学去讲黑格尔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是谈论福柯和德里达这种看似与上帝无关的思想家。

我们也无法避开圣经,因为福柯和德里达的思想正是胡塞尔现象学一路演进的结果(中间经历了海德格尔),而离开笛卡尔和康德也无法谈论胡塞尔的现象学,而这些正是基督教神学和希腊哲学相互交错不断演进的结果,很多学者也正是把基督教神学从中剥离出来去思考,自然就产生误解了。

解构对准逻各斯,至少让人们不再迷信形而上学(元叙述),从福音的角度讲,他扫清了人们回归上帝的一大障碍--形而上学化的上帝。

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很多学者都是站无神论立场解读西方哲学,有些人研究黑格尔一辈子,写了大量的专著,却离黑格尔十万八千里之遥,而其本人还洋洋自得,遗憾!

本文无意批判邓老师的观点,老师的作用不是要告诉我们全部的真理,而是引导我们思考,事实上,以上思考正是邓老师所赐,我们没有任何理由不对这样的老师心存感恩!

Via:慧田哲学《从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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