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些什么,还是一无所有

 

多年前,当中崔健在怒吼“一无所有,你这就跟我走”的时候,我还在幼儿园教室里大声背我的“aoeiuü”,多年以后,这首歌却如感动当年那一代人般感动着我,那歌里唱着的无奈与执着,是无论什么年代都会有的情怀。...



(2008年3月)

多年前,当中崔健在怒吼“一无所有,你这就跟我走”的时候,我还在幼儿园教室里大声背我的“a o e i u ü”,多年以后,这首歌却如感动当年那一代人般感动着我,那歌里唱着的无奈与执着,是无论什么年代都会有的情怀。

看到科幻世界上刊登的厄修拉·勒古恩的同名长篇《一无所有》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崔健这首歌,隐约间觉得,译者一定是从两者之间看出了种种蛛丝马迹,才特意做这样的翻译的,又或许,译者也曾被崔健这首歌感动过。怀着这样的臆测,我翻开书,一行行读了下去。

彼时,我们一行人正坐在前往苏州的列车上,日已迟暮,谈兴索然,几个人东拉西扯的说着这样那消磨时光的话,我边看书,偶尔也插上一两句,然而谈话的内容已经全然忘记了,或许那时心便不在谈话上。也只有思想才能享受这种自由,你可以一边聊天,一边沉浸在自己毫不相关的内心世界中,无论你是在考虑深邃的哲学问题,还是对对面的女孩想入非非,只要不表现出来,就没有人猜得到,或许会有些心不在焉吧,我想,我那时一定是慢慢地沉浸到勒古恩那不明确的乌托邦之中去了。

这篇文章从开始就可圈可点,是我喜欢的风格。庞大而苍凉的场景让人震撼,像极了许多熟悉的大片。而这种摄像机镜头般的文字中,又掺进了作者的敏锐与智慧。



一开篇,作者就小心翼翼的把她的世界呈现给我们,她先是刻画了一堵荒凉平凡、无足轻重的墙,说“小孩也能爬到墙顶上去”,“它只是一个简单的几何结构,就是一条线,一条界线的概念。”但这堵墙却又是个无比重要的界线,“整整七代人以来,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这堵墙更重要。”

作者并没有进一步解释这堵墙的重要性,她转而写到,“跟其他墙一样,这堵墙也是模棱两可的,哪边是内哪边是外,取决于你站在墙的哪一边。”站在一边看,这堵墙内围着一片六十英亩的不毛之地——一个叫做阿纳瑞斯港的航空港口,可以说,“这堵墙不光围住了这片登录区,还围住了空中降落下来的飞船、飞船里的人、他们所来自的那些星球以及宇宙的其他部分。它围住了整个宇宙,只把阿纳瑞斯留在外头。”接下来,作者仿佛突然把镜头拉远似的,阿纳瑞斯的真实面貌,一下子就呈现在了我们面前,“从另一边看,这堵墙围住的是阿纳瑞斯:整个星球都被围在了墙里面,由此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集中营,一个孤立于其他星球和其他人类的隔离区。”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一下子不能完全理解,我只有跟着作者的脚步,慢慢的融入到她刻画的世界中去:这个叫做阿纳瑞斯的地方,可以称得上是自由者的流放地,七代以前,在母星乌拉斯上,一个叫做奥多的女性领导了一场倡导自由与平等的运动,她的继任者,一群自称为奥多主义者的人们,因为不甘被统治者压迫,集体离开乌拉斯星球,在阿纳瑞斯这个星球上建立了一个奥多主义者的公有制社会,在这里,人们没有私人产业,但却拥有自由和平等的权利,没有人可以强迫别人去做什么,但人们却自愿自发的从事生产劳动、相互协作。但这种协作关系带来的弊端是效率低下,阿纳瑞斯在形式上虽然独立,但在经济上几乎沦为乌拉斯的殖民地,所有先进的东西都要从乌拉斯进口,而把珍贵的矿物资源都捧手送给了乌拉斯人。除了经济上的联系之外,两个社会都尽力避免受对方的影响,因此,阿纳瑞斯港是两个世界间唯一的通道。

故事的叙述是经两条交错的主线进行的,一条主线从阿纳瑞斯港开始,物理学家谢维克像叛徒一样逃离阿纳瑞斯,踏上了前往乌拉斯的旅程,讲述他在乌拉斯遇到的人和事;另一条主线则从谢维克出生开始,一直讲到他从阿纳瑞斯“叛逃” 的前夕。也可以说,形式上的两条主线,实际上是对两个世界平行的诠释与比较。很显然,科幻世界中的阿纳瑞斯与谢维克,是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的投影,作者对这两个世界的解释,实际上也带着她对共产主义与资本主义两种意识形态的态度。

作者似乎无意在意识形态上纠缠太多,诚然,她提到了两种社会各自的优点与不足,但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倾向,谢维克从小在阿纳瑞斯社会中长大,自然的成为了一个奥多主义者。但随着年龄渐长,他发现身边的人们似乎并不都是真正的奥多主义者。而这个号称无政府主义者的社会中,其实也存在着PDC这样充满官僚气息的机构和萨布尔那样自私自利的人,当然,真正的怀疑是在他沉浸于与塔科维亚之间的爱情后开始的。爱上某一个人,并把她作为自己的终身伴侣,这与奥多主义的精神是相矛盾的,但却是谢维克心底无法遏止的愿望。

同时,作为物理学家的谢维克,在发现他的观点被萨布尔压制的同时,也意外的发现乌拉斯社会在物理学上的发达,因此,为了寻找科学的真理,也为了寻找社会问题的答案,谢维克踏上了前往乌拉斯的道路。

然而,阿纳瑞斯不是理想社会,乌拉斯也不是。乌拉斯所面临的问题,基本上就是我们深处的这个世界所面临的一切问题。很显然,我们并没有解决所有的社会问题,作者当然也无法给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她只能让充满希望的谢维克乘兴而来,空手而归。

或者,乌拉斯不仅仅只是资本主义的投影,它象征的可以是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阿纳瑞斯是作者从共产主义推导出的一个谬论;作品中提到的外星人——地球人,是我们的社会这样发展下去的前景;另一个外星种族——海恩人,则是作者理想中的救世主。……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小说家不是社会医师,没有深入研究人类社会与意识形态的义务,更没有必要一定要提出解决方案,重点是,他们讲的故事一定要精彩。

毫无疑问,《一无所有》这个故事讲的很精彩,对读者来说,这就够了。爱情是人类不变的主题,无论是在乌拉斯还是阿纳瑞斯,谢维克都一样深爱着塔科维亚,无论我们身处什么样的社会,无论我们接受什么样的教育,我们作为人的基本情感,都不会因此而改变。在故事的结尾,谢维克迫不及待的要回到塔科维亚身边。此刻的我,也迫不及待的要写完这篇文字,好踏上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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