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阅读(2)——《滕回生堂的今昔》与《呐喊》20170118

 

文 / 王胜Dj_wang76沈从文《湘行散记》里有一篇命运多舛的文章——《滕回生堂的今昔》。该书1936年...





文 / 王胜Dj_wang76

沈从文《湘行散记》里有一篇命运多舛的文章——《滕回生堂的今昔》。该书1936年3月初版,商务印书馆丢失该文稿。1943年12月,上海开明书店出版本书改订本,该文仍付阙如。1983年5月,四川人民出版社印行《沈从文选集》时,始据原载刊物补入该文。

这篇文章讲的是凤凰当地的一位滕姓土医生,沈从文因幼时患疳疾,所以按算命人言,拜给滕医生做干儿子,用草药调制。文章并不难懂,所讲述的内容也是一个普通民间医生的生活,无特别之处。但是,如果把该文与鲁迅的文章比较阅读,问题就来了。

沈从文对中医的态度基本是认同,就是这样,千百年来都这样。鲁迅不是。这是第一个问题,与中医有关,但又不是中医问题的问题。第二,从当时文坛阵营来看,这篇文章是否是沈从文对鲁迅的狙击?因为除了中医之外,文章里还有捕鱼等细节。

无论是鲁迅谈到的中医,还是沈从文在该文对一位中医的记录,都并不涉及中医学的核心问题,只是一个因生病而沾染上中医治疗的旁观者的讲述。鲁迅否定中医,有他的道理,因为药方古怪难寻,价钱昂贵,病人最终死了。沈从文认同中医,也有他的道理,虽然草药难喝,但终究活了下来。

那么从一个医生的角度,如何看待这个问题?首先,鲁迅对中医的认识不全面,中医作为技术行业,能延存千年,自然有其内在生命力,如果鲁迅在日本接触到汉方医,也许会改变一下立场,实际上他西医也没有坚持学完就肄业了。其次,病有死证。

而沈从文的选材又有些巧妙,他说的是一位外科医生,懂武术,他避开了阴阳五行等中医理论这些敏感话题。他写的是凤凰城的一种民生。所以,两人对中医态度迥异,其实是各走各道,经历不同,故而文章有别。

但沈从文在文中出现了一段钓鱼的文字,写医生的两个儿子取巧在河里钓鱼,被父亲臭骂。沈从文还写到故乡情结,这些都是鲁迅文章的题材,但沈从文流露出的思想情感皆与鲁迅相反,他居然对屠夫都抱持好感。鲁迅在《社戏》里对钓虾的描写是喜悦的,在《故乡》里的感情是萧索的,在《孔乙己》里对咸丰酒店是厌弃的。于是,很容易让人滋生沈从文狙击鲁迅的怀疑。

沈从文刚到北平混迹文艺界是不受待见的,编辑孙伏园就曾把他的稿件摆成一排,嘲笑是沈大作家的作品,然后揉进了废纸篓。鲁迅当时对沈从文丁玲也是避而不见。但是湘西人有股蛮劲,沈从文凭着他的执着灵性,一方面追到了黑美人张兆和,其次,在文坛上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1936年7月,鲁迅曾向美国记者斯诺推荐沈从文作品,评价其为新文化运动以来……出现最好作家之一。10月,鲁迅在上海逝世。沈从文的这篇文章则发表于1935年1月,这说明两人关系并不恶劣。

鲁迅的肯定是一个信号。1937年10月,沈从文在长沙遇见王鲁彦,后者向其约稿10篇,结果发到第四篇,得罪蓝衣社,报馆遭袭击。其中一篇稿件标题是《怎样从抗战中训练自己》。

再来看张兆和对沈从文写作的态度。1937年北平沦陷,沈从文逃出北平。10月张兆和致信沈从文,“不喜欢打肿了脸装胖子外面光辉”。12月致信,“你不适宜写评论文章”。

在1947年《学鲁迅》一文中,沈从文对鲁迅有非常精辟的总结。



所以,1935年沈从文反面立意写作该文,是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在和鲁迅交谈,世界很大,生活的种类很多,朋友啊,不要太极端!从文风来讲,沈从文很少出现紧张气氛,其为人也随和,而不失内在韧性。从体质来看,鲁迅是桂枝-白芍体质,容易紧张。而沈从文是桂枝-石膏体质,容易心烦咽喉肿痛。

在现代文学史上,通俗印象沈从文是右翼文人。然而通观其一生创作,才恍然发现他的中庸之处。他不似鲁迅那般激愤,但他与鲁迅最终成为文艺阵营里的朋友,所以他也就得罪了某某人。但是沈从文并没有像胡适等人参与政治,1949年他没有跑去台湾。所以,作为一个出生于旧社会,经过新文化运动洗礼,在近代动荡时代背景下的作家沈从文,扎根于湘西的创作,其对人性的认知表达,是穿越时间-空间的,在当代依然是文学创作的重音。

沈从文评价周氏兄弟的一段话,正好可以用来说明他与鲁迅的关系。



关于张兆和这个美人,可以说她当初嫁给沈从文是被逼迫的。她并不喜欢沈从文,但她的气质美貌给予沈从文持续不断的激情联想。所以,张兆和其实是沈从文的缪斯女神。而在这个女神面具之下的张兆和,其实是一个沈从文并不知晓的女性。这就是爱情的无奈!

张兆和对沈从文的爱,大概是萌发于沈从文逝世之后,为其整理手稿的过程中,她才恍然觉悟,原来你也在这里!她在《后记》中写道:“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福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我不理解他,不完全理解他。后来逐渐有了些理解,但是,真正懂得他的为人,懂得他一生承受的重压,是在整理编选他遗稿的现在。过去不知道的,现在知道了;过去不明白的,现在明白了。”

2003年的春天,张兆和老人安详地闭上了她的眼睛,因为她知道,在那一头,沈从文正在湘西辰河上的一条船上等她,那个当年回家乡途中每日在船上写信的男人,在等着他的翠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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