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声音乐 拒绝遗忘

 

童年的这一切遭遇,这一切痛苦,对我,都拒绝遗忘,也难以遗忘。而且,从这一切体验中,我更明确一点:将来我一旦为人父,我一定不让我的孩子独自默默承担、默默咀嚼如此沉重的痛苦。我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在我的下一代身上重演。...



我这一脸大胡子,则是我从身体发育开始就一直为之恐怖的事情。

大概在初一,我小时候脸上的厚厚汗毛开始变成胡须。不过我们当中,记忆最深的,好像平子是最早发育成熟的。但是他似乎没有我为胡须烦恼的痛苦。

这种痛苦,我相信唯我独有。因为我跟大家不一样。而那时候,在我们的文化中,一个长得跟别人不一样的人,这种结果给你带来的不会是任何骄傲,而只能是一种耻辱。

就像我为了跟大家一样黑一点一样,那时候我们经常有劳动课,到农村插秧。借此机会,我曾经脱光背脊,晒到背上发红、发烫、起泡,然后脱皮。妈妈为我撕去背上一层层皮的时候,嘴里总心疼地念叨:作孽哦,作孽啊……

皮从我背上撕下的时候,那种轻轻的带有一丝痛而微微发痒的感触,就是现在“痛并快乐的”的那种感觉,此刻似乎依然触手可及。而我那时候内心充满喜悦:我变黑了,我终于可以和大家一样了。但是,冬天一过,夏天再来,一切又恢复原样。无法改变,无比沮丧。

当汗毛开始变成黑黑的胡须,从脸上每个角落,茁壮成长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少天,站在镜子面前,内心狂乱、恐惧:我才十几岁啊,如今就这样满脸胡须!等到了三十四十岁,岂不是个……?真不敢想下去!

为了对付这满脸的胡须,私下里我不知用过多少办法,家里凡是药水之类的东西,几乎都往脸上涂抹过,希望第二天,能够看到有胡须一根根从脸上掉下来的奇迹!

可是,一切似乎看起来都是枉然,结果都是令人沮丧的。那时候最最痛苦的是,这一切痛苦没有人可以与你分担。你只能自己一个人默默咀嚼,默默化解,默默担当。

于是,我更沉默了。

直到某一天,遇到某一个人,读到某一本书,看到某一部电影,参透某一句话,所有的痛苦都化成乌有,一个孩子从此新生。



这也是为何《借我》一诗特别打动我的原因,尤其是其中两句:“借我后天长成的先天,借我变如不曾改变。”

所以,如今每当有人说我看上去年轻的时候,我清楚地知道这话里的真实性有多少,总是一笑置之。心想:我这么一脸大胡子也叫年轻?只有我自己明白,我早就老过了!大家少年的时候我就老年了。

总结自己这一生,我得一句话,也用做了我的博客微信之类的签名档:A Sun is a boy and an old man,but is he never a man(阿孙是个男孩是个老人,但从不是个成人)。

在老的问题上,王朔说过一句话:年轻有啥牛逼的?谁没年轻过?你们老过吗?

牛逼的不要不要的!这才是王朔!

但是,童年的这一切遭遇,这一切痛苦,对我,都拒绝遗忘,也难以遗忘。而且,从这一切体验中,我更明确一点:将来我一旦为人父,我一定不让我的孩子独自默默承担、默默咀嚼如此沉重的痛苦。我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在我的下一代身上重演。

就像现在,每次我的孩子捏着我的皮肤,嫉妒而又咬牙切齿地,还有点垂涎欲滴地谋划用我身上的哪一块皮肤和她的皮肤进行植皮交换的时候,我内心的喜悦一样。

如果我从小就是个爱笑的孩子的话,我想我的笑容应该和他一样的阳光!



《遗忘》(Oblivion),阿根廷现代探戈作曲家皮亚佐拉(Astor Piazzolla)作曲,阿根廷大提琴家爱德华多-巴萨略(Eduardo Vassallo)演奏。

封面、封二 / 本文作者 sgasun

封底 / 作者的女儿和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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