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从灰色的楼顶……

 

他们汩汩地冒着,x0a黑得透明,随风摇晃。...



从灰色的楼顶,

人们望着天上,

转动的大雪,

像羊群铺满山冈。

放牧的乌鸦

反复对折翅膀,

它们成群落下,

让冬天显得宽敞。

走在田间的小路,

人们像雪地里的黑烟。

他们汩汩地冒着,

黑得透明,随风摇晃。

2017/1/15,Tübingen

后记:

随便忽悠一下。

世界是如何揭露自己的?从人自身,我们也许能获得一些线索。人确实是极度空虚的。这一点,我在之前的好几首诗里都有所提及,比如《女娲》中说,人类“更漆黑的形体镂空黑夜”,我们所占据的地方,就是从世界中被镂空的一块,我们自身就是“镂空”,就是众多存在之间的空隙,就是无,我那时还没有意识到人始终是弥散的,并非集中在自身。

人是“黑得透明”的。被遮蔽的世界,只有当遮蔽物透明时,才能显现自身。人就这样被穿过,被超越了。但是否因为人的透明性,我们就能透过人来了解世界自身呢?这也不一定,人是像烟雾般的,随风摇晃的形体,它具有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体现在人幽暗的本质之中,我在诗里两次用“黑”来表达这种幽暗。因为人的不确定性,透过人来观察到的世界,必定是模糊的,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可以看到世界的机会。人没有来由,没有目的,没有前行,没有后退,只是被架空在田间的小路上,它们只是向上不断涌出又不断消散(海子:泉水白白流淌,/花朵为谁花放,/永远是这样美丽负伤的麦子/吐着芳香, 站在山岗上),在时间中维持自身。

前两段有对《圣经》的暗示,其实比较明显,基督教中,人与上帝的关系被比喻成羊羔与牧羊人的关系。当牧人(在这里具体指乌鸦)像落叶般降落到地面时,那远眺的人目光不再被遮挡,也就有了更宽的视野。这两句诗其实有想到对“落”字的字源学上的理解。读《庄子》时,有“瓠落无所容”一句,梁简文帝注云:瓠落,犹廓落也。《楚辞·九辩》里有“廓落兮羁旅而无友生。”《文选》五臣注:廓落,空寂也。落字的本义是树叶凋零,《说文》里说,“凡艸曰零,木曰落。”我在思考,“落”这个字,是如何由“零落”的意思,慢慢演变成了“空寂”的意思,查了些书,“落”字后来又有减少、稀少之意,像“门前冷落鞍马稀”,陆机的《叹逝赋》里有“亲落落而日稀”。由外物的减少而渐渐有了空寂感,这好像是说得通的。海德格尔在谈到艺术起源的问题时,就从字源学的角度,思考了古希腊语中的“去蔽”一词,中文这个译法很有意思,因为“蔽”的本义就是一种草的名字,所以,开个脑洞,“落”字是否也能说是一种去蔽?由落而稀少而空寂,因为叶落,人的目光不再被满树的叶子遮挡,而是直接将目光投向天空,便不免有些恐慌和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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