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不知道哪来的狗_【品撷】

清晨，我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两片眼皮还在卿卿我我的，舍不得分开。小区里人们已经开始走动，出去锻炼的，买菜的，陆陆续续地，当然也不算太热闹。...

清晨，我刚从被窝里爬出来，两片眼皮还在卿卿我我的，舍不得分开。小区里人们已经开始走动，出去锻炼的，买菜的，陆陆续续地，当然也不算太热闹。

我也正准备接点水、洗把脸，好好清醒一番。一切就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如火山般爆发了，那一声如惊天骇浪，排山倒海地冲击着小楼内每一户居民的耳膜，我的困倦也在极度的惊吓中“逃之夭夭”了。那是一楼的王二婶，大清早突然像是开了大喇叭的大喊，天哪，谁受得了呢？好在，时辰还算可以，不然估计一场口水战又在所难免了。

现在我也暂时没有必要洗脸了，楼下已经有人聚集在了一起，看样子确实有什么事发生，有热闹看了，除了好奇，听人群里一些议论声，不少人应该是希望看到点什么的。

看到人们聚在了一起，王二婶似乎也有点理亏，毕竟那一声实在是——，接下来那句虽然底气不足倒也是清晰可闻，对着聚起来的人群，二婶只弱弱的来了句：“谁这么没良心，把狗扔在我们家门口？”

初听这句话，不少人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回事，好奇心被满足，之前还对二婶的大喊怀有些许的不满，现在反倒有些同情她了，于是有意识没意识地瞅瞅周围的其他人，“凶手”会不会就在围观的人中间，怕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是不是自己也能发现一些端倪；有些人确实是来看热闹的，嘴角上微微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满意的笑——这回真有的看了，一定是平日里跟王二婶有些过节的人干的。这样一来那些希望能有所发现的人反而有些难为了，心里估计已经开始嘀咕了：“这么些人，会是谁呢？”还有一些人则默而不语，一副看不穿的样子，或是漠不关心，或是高深莫测。

待到我自己品味这句话，却不由得有点佩服王二婶的睿智了。我仔细地想过之后，竟然发现这句话一语多关，实在是高啊！这句话大概有三层意思，其一交代了事情缘由，语气里也传达了对叨扰街坊邻居的歉意；其二对“凶手”的责备，给予对狗的同情；其三说明自己的遭遇，以引起围观者的同情和支持。

话说到这份上，估计围观者中间也有人想到了这一层。此时那条无名狗正蜷缩在王二婶的脚边，之前大家的关注点都在王二婶身上，估计很多人都没有注意到它的存在。直到事情的原委被二婶说出来，大家的注意力才开始集中在它的身上。与王二婶同病相怜的人自然是双目瞪个通圆，紧盯着那条狗儿，真不知它做何感想，反倒是我有些发毛了；另外一些人倒是眼神里浸着晶莹，似乎对狗儿的处境有些担忧；当然也有莫无表情的人了，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狗儿倒是始终保持着安静，双眼紧闭，蜷缩着，瑟缩着，兴许是有些害怕了，兴许只是因为清早有些冷，不过看样子更多的还是像困意昏沉——睡着了。小家伙应该很乖巧的样子，怎么会摊上这种事呢？

人群喧嚷着。人们也不时地瞧瞧王二婶的反应，王二婶看着围观的人始终没有散去的迹象，又不可能期望“凶手”自己站出来，事情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解决了，人们的关注在她的眼里渐渐都成了“不怀好意”，自己刚才还觉得毕竟是自己吃亏，找人评评理也还是可以的，结果没想到人聚集起来自己竟然没法收场了，实在是尴尬之极。然而当她的眼神从周围的人群转移到那条惹事的小狗儿身上时，一个主意有了。

王二婶不动声色地靠近了小狗，举脚踹了踹了它，看不出力度，不过应该并不大，这情形估计她只是想着让小狗起来，看着这么多人它自己逃走而已。谁知在王二婶的脚连碰了小狗儿的屁股几次之后，小狗的腿稍微撑起来，身子也只是微微挪动了一点，然而在小狗儿挪窝的空档，王二婶的下一脚已经到了，一脚踩空，险些摔倒，等到她身体站稳之后，才发现在小狗儿刚才的位置上竟然明晃晃一滩水，或者更准确的说是小狗儿的一滩尿，而就在前一刻王二婶一脚踩空，正是落在了那一滩湿漉之上。

王二婶满脸通红，周围的人已经无法矜持，不少人更是早已笑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合不拢嘴了。王二婶彻底崩溃了，也彻底被激怒了！她再也无法忍受了，本来她还觉得小狗儿被主人扔掉也有些可怜，所以也没针对它，心有打算放它一马，可现在，它得寸进尺，竟不给她留半点面子，实在是太可恶了！

王二婶顺势提起那些靠在门边的扫帚，朝着那条狗直打了上去。本来已稍稍安静的人群有爆发了阵阵笑声。王二婶感觉自己实在是丢脸都到家了。此时的她已经愤怒到了极点，管它出丑丢脸，只能一个主意走到底了。

那条狗儿见扫帚打来，不禁有些措手不及，只是蹦跳着躲开了。死东西，原来是个瘸子。难怪会躺在王二婶家的门口，还一直赖着不走。人们豁然开朗，敢情这小东西也是自己爬到王二婶家门口的，合着“凶手”是它自己！所有人突然有种被骗了的感觉，一时间王二婶似乎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那是周围人愤怒之火的力量的结晶，现场的气氛已经无法控制了，人群中原来的窃窃私语声变成了对流浪狗恶意乞人收留的声讨！当然大家还是很理智的，现场的人们只是很愤怒而已，目前场上的主角还是王二婶和那条小狗儿。

王二婶的样子委实不可恭维。她又气又急，气的是那只可恶的小狗儿，急的是谁说大家识破了那小狗儿的“奸计”，但仍然可能是在看笑话的情形，但即使是这样，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双脸通红没到耳根，额头上沁出颗颗白亮的汗珠。

王二婶愤怒而无奈，那小狗儿却也并非善类。在这场人狗大战中，尽管它有瘸腿的劣势，但也凭着自己的小巧，在人群中窜来窜去，王二婶一个不小心，竟然再次一脚踩到了那一滩“水池”里，溅起的水花除了向四周飞洒开来之外，另一个方向则无可避免的飘落在二婶的鞋子上、裤腿上。周围的人群刚从对小狗儿的愤怒中平息过来，再次爆发了一阵大笑。

王二婶怒不可遏，这次绝对不能在轻饶它了。

小狗儿似乎很聪明，这一次却不待王二婶有所反应，在取得战争初胜之后夺路而逃，看着它那一颠一颠的身影，人群又一次乐了。倒霉的二婶这才意识到，之前密不透风的围观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让出了一条不宽不窄的通道，正是那小狗儿逃走的方向。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这一次是被人耍了。围观的人这么多，无名火无处发，又能找谁呢！只怪自己今天太倒霉，遇上了这么一条狗，末了王二婶盯着小狗儿逃走的方向满怀怨气的骂了一句“死狗”，悻悻回去了。

人群散了。有满意的，看了一场好戏；有失望的，似乎意犹未尽；当然也有唏嘘不已的，这都什么事啊，对王二婶的同情了，对小狗儿莫名的情绪了——

这时我瞅到角落里探出一个脑袋，正是那条小狗儿，似乎正眯着眼看着这里。

我在上面一直看着，最后那条“不知哪来的”狗也走了。

我忽然觉得似乎有点无聊，回屋还是洗把脸再说。

——2015.08.09

于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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