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记忆山芋

 

山芋雨童先生/文早上煮粥,父亲说,寡粥吃着没滋味。我懂父亲的意思,去超市买了些高山粟薯,回来煮粥,父亲说,比...



山芋
雨童先生/文


早上煮粥,父亲说,寡粥吃着没滋味。我懂父亲的意思,去超市买了些高山粟薯,回来煮粥,父亲说,比寡粥强多了,可就是没老家山芋的味道好啊。

城里的超市很难见到老家的那种山芋。我也很多年没吃到老家的山芋了。

犹记得孩提时去山地里挖山芋的画面。那时的秋色真的是清亮澄澈,高远的天空,蓝是蓝,白是白,一眼望到底。我随父亲来到靠近山脚的那坡山芋地,紫红暗绿的芋藤,在地垄里密密地趴着,蓬蓬勃勃的,看起来倒并不像秋日里的作物。有时候,赶巧的话,山芋藤里会藏几只野兔。远远地吼一声,那土黄色的兔子就像闪电一般窜进附近的杉木林里。我并不去追,追也追不上。不过,有时候山芋地里会扑棱棱飞起一只大野鸡,它们总是飞得很低,几乎贴着地面往树林里奔窜。遇到这种情况,我总要追上一阵。那些野鸡总是跟你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飞得也是不紧不慢,眼看就要追上了,它就噌的一下,翅膀一旋,“咯”的一声扬长飞去,仿佛故意戏弄你。

……

父亲先是把地垄上的山芋藤给扯掉,堆放一边,然后用双齿镐将土“抓”开。落镐点也是有讲究的。由于镐刃很锋利,若过于靠近主茎,容易将埋在土下的山芋切碎;若离得太远,则又会做出许多无用功,很费力气。有时,我会趁父亲歇息时,抓过镐乱挖一气,挖出的山芋要么伤痕累累,要么支离破碎。没抡几下,就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父亲就笑,你小子以为干活简单吗?干活就跟读书一样,也是要动脑子的!

老家的山芋又肥又大,个个跟小胖猪似的躺在土里。无需多大功夫,父亲的箩筐就堆得满满的。父亲将地垄边的山芋藤抱起来,堆拢在山芋上。这些藤是带回去喂猪的。当然,顶嫩的那些山芋爪还可以炒来吃,放点蒜子,用香油清炒,味道妙极。

那时家家户户的屋子里都会挖一口山芋窖。我们家也有一口。就挖在堂屋角落,深约一丈,紧口宽腹,呈葫芦形。秋日里收获的山芋吃不完,就堆放在地窖里。平日里用石板掩盖洞口,待需要的时候就下去取。山芋属于粗粮,那时才几分钱一斤,贱得很,所以一般不会拿去卖。小时候调皮,常趁大人不在家,溜到山芋窖里捉迷藏。夏日里若沿竖梯下入地窖,会觉得凉意袭人,实乃“避暑胜地”。不过山芋堆里也往往是老鼠、蜈蚣和蛇的家。

最大个的山芋会留作种,待来年发苗。小个儿的淘洗干净后,略加水,直接放锅里烀。山芋品种繁多,最好吃的是红心山芋,烀出来的山芋软糯香甜,入口即化。早上起来,一碗稀粥,半锅山芋,就是我们农家孩子最好的营养早餐。烀山芋烀得都是小个儿的,大个儿的山芋可以削皮切块,随米下锅煮粥。犹记得小时候吃的山芋粥。先将盛在碗里的山芋捣烂,跟稀饭融在一起,粥芋“交融”,黏黏糊糊,浓浓稠稠,软软糯糯,蜜蜜甜甜,然后一口吸,满嘴香。那滋味,赛神仙!如今在城里,是根本吃不到这种正宗地道、喷香可口的山芋粥了。

红心山芋好吃,但那种白心山芋就难吃了,很粉很面,特噎人。这种山芋淀粉含量特别大,一般用来磨成山芋粉,做粉丝。冬日里,将山芋粉丝放进火锅,捞起来,也是“美不胜收”啊!除了磨成粉做粉丝,山芋还可以拿来熬糖。熬出的糖汁浓稠,香腻,含在嘴里,甜在心里。这种糖汁一般用来做炒米糖。小时候,我们唯一可以放开嘴巴吃的零食,就是这种自家做的炒米糖了。

秋日吃不完的山芋还可以做成山芋干或山芋片。洗净的山芋切成条状或片状,摊放在瓦片上,烈日下晒几天后,就麻布袋收好。平时煮粥时放一些在锅里,算是辅粮。这些干啊片的可以一直吃到来年春天。说实话,小时候,这种东西真的是吃怕了。但父亲说,山芋就是老百姓的救命粮。灾荒年代,不知救活了多少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劳苦大众。这大概也是父亲对山芋一直情有独钟的原因吧。

山芋长在山地里,幼苗栽下去后,基本上就不用去管了。纵使土地荒瘠,也阻挡不了它们的蔚然之势。它们不奢求多少营养,只要有风,有露,荒天野地里不至于干死、枯死,它们就会蓬勃伸展,努力孕育,结实,等到秋高气爽的时节,它们就毫无保留地把最甘美的部分呈现出来,不怨不悔。

父亲一直不喜欢住在城里。他曾不止一次对我说,“家里的那几块地,还等着我去侍弄呢。”其实,以我们现在的经济条件,父亲完全可以放下手中的农活,安心颐养天年,但父亲就是放心不下老家那几块田。父亲对土地的那份感情,是我们这辈人根本无法体会的。

……

父亲喝完粥,放下碗筷,叹道,下回啊,我从老家给你们背一袋山芋过来,这城里的山芋根本就不是那个味嘛!

2017.2.3
【坊主后记】小时候“吃怕”的山芋,如今在城里却是想吃也吃不到。童年记忆渐行渐远,而今只剩下满纸的感慨唏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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