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毛毛葡萄藤

木纹印记猫姑娘（二）

我像一个傻猫，整夜沾花惹草逗蛐蛐，却不懂得吞下该吞下的东西。...

3.

跳入黑暗，发现世界很大。

我的这帮同类，我曾鄙视的这帮同类，他们都有各自的行军路线。傍晚他们蹲在垃圾堆旁边的墙上，等候人类送来晚餐。但那无法喂饱他们。到了深夜，他们兵分两路，一南一北。南面是一片葡萄园，葡萄园里有蚂蚱、老鼠……和青色的葡萄串；北面是密集的居民区，有更多垃圾堆，有更多更丰富的剩菜。我更喜欢南面。到了晚上，那是一个繁华的世界，花草的味道很好闻，心情好的时候我会吃上两口；奇妙的声音让我不能自持，除了蚂蚱和老鼠，我还曾跟随那声音找到过蟋蟀、小蛇和青蛙，不过，他们最后都被我玩死了。我还会蹲在葡萄藤上面凝视黑夜和星星。在同类的眼里我是个怪胎，我每天夜里跟着他们，却不干正经的事情：觅食。我像一个傻猫，整夜沾花惹草逗蛐蛐，却不懂得吞下该吞下的东西。

我不以为意，因为我不饿。我的小主人还会把我喂得饱饱的，白天我还能进屋，尽管晚上会被赶出来。在我看来一天当中最重要的事情是：进屋。我生来是一只家猫，进屋是我与我那帮子同类最大的区别。也许是虚荣心作怪，在进屋的那一瞬间，我总认为自己高出他们一个档次。在进门之前，我必须把自己收拾的白白净净，否则会被拒之门外，那我就真成了一只彻底的野猫，从白天到黑夜。

在白天，我的同类会小心翼翼地躲在柳树上，草垛上，屋顶上晒太阳。他们眯着眼分析的人类的一举一动。他们能闻出这几户人家每天做了什么饭，能判断出剩饭什么时候会被丢进垃圾堆。他们能在今天嗅出自己可以在后天享受一顿鱼刺宴。他们总是躲在高处、暗处、角落处，从不敢正大光明地行走在地面上。地面上有在他们看来很凶狠的狗、有总会抓准时机踹他们一脚的人、有专门要压死他们的车。我有点同情他们。

4.

我来到这里一年了，我的主人已经不会向以前那样傻呵呵地逗我，那些把戏他也厌倦了；他也不再亲密地抱我。我猜是他妈妈告诉他我在外面过夜，身上一定不干净，所以不能毫无顾忌的和我玩。而且他又养了一条傻狗，叫毛毛。那狗长得快，刚来的时候，还没有我一半大，他总是乐呵呵的，像个傻逼。主人喂我的时候，他也跟过来，我一巴掌他就老老实实的，蹲在旁边看我吃。我发现他不记仇，第二天，他依然会乐呵呵地凑到我跟前套近乎。我的高冷气质拿他没辙。没出几个月，他就吃成了傻大个，大我两倍。我心里想，他要是记仇，还记得我一巴掌一巴掌抽他，他发起疯来一口咬死我，我也毫无办法。所幸，他一如既往的傻，我还是可以用巴掌抽他，他会发出呜呜呜委屈呃叫声，但不会还手。真是怂的可爱。

每当我看到他像对待亲妈一样热情的对待主人，我就来气。那讨好的样子，简直太贱，舌头伸得长长的；四只脚像踩着弹簧，不停蹦达；尾巴摇的幅度之大，都快把身子摇散架了。我们猫绝不会做出这种毫无骨气的样子，就算是饿的要死。不过，也许是因为我出于嫉妒，因为主人就喜欢他这副狗样子。主人经常带着他和小伙伴出去玩，都快把我忘了。

不过最后我对毛毛还是充满了愧疚，我改口叫了毛毛，因为他最后死了，我还吃了几块他的肉。那天，我蹲在柳树上打盹，我已经被主人冷淡到白天也懒得进屋了。毛毛也看到了我，但他耷拉的双眼里没有兴奋，我看出他快要哭了。他突然疯狂地刨那一堆高高的沙子，然后把头塞进去不止地呕吐。过了好久他把头探出来，无奈地看了看背后主人后，又把头伸进自己刨出的洞里，却一动不动。主人声音颤抖着喊毛毛，毛毛没有多少反应。我看出毛毛马上要死了，我们动物对生死有着很强的感知力。他把头伸进去，是为了掩盖落魄。它既可怜自己要死了，也可怜自己要毫无骨气地死在主人面前。

主人哭了很久，在他哭的时候，邻居家的大叔把毛毛吊了起来，剥了皮，开了肚。晚上，我就闻到了阵阵狗肉香。难过归难过，我还是忍不住吃了毛毛的几块肉。吃的时候我还在想，那天，毛毛为了“保护”我，"汪"的一声大吼，把我小男朋友吓跑了，气得我瞪了他一眼。

嗯，我谈了一个男朋友。他是那八九只我所鄙视的土猫中的一个。我也没想到我会看上一只又丑又没气质的还没主人的野猫。可发起情来我也不控制不住自己。在我蹲在葡萄藤上凝视黑夜的时候，他会蹲在另一排葡萄藤上凝视我。我知道他还没吃饱，但他凝视我时，比我凝视黑夜时还要美。我想那一夜，我那一黄一蓝的大眼睛瞎了，我不受控制地跳到了他那一排葡萄藤上……

毛毛死了，主人又想起我了。那天天气格外沉闷，主人拿着个大扫帚捉蜻蜓给我吃。我等的无聊，也试着自己抓。我纵身一跃，抓住一个。主人见状大喜，丢下扫帚把我抱了起来。我被这久违的一抱吓到了，不自觉松开了嘴巴。

主人竟揪出我嘴里的蜻蜓，然后把我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