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春秋（六十一）｜目夷的决断

目夷知道，宋国大祸临头了。兹甫被抓，宋国到底应该怎么办？是为了兹甫的性命举国投降楚国，还是厉兵秣马，与楚国顽...



目夷知道，宋国大祸临头了。

兹甫被抓，宋国到底应该怎么办？是为了兹甫的性命举国投降楚国，还是厉兵秣马，与楚国顽抗到底。

走在回往睢阳的路上，目夷一直纠结在彷徨和迷茫中。

几日之前，兹甫还和自己谈笑风生的走在去往盂地的路上，可现在，兹甫却做了楚国的阶下之囚，而自己，也像丧家之犬一样，穿着下人的衣服，仓皇的向睢阳逃窜着。

目夷到达睢阳的时候是傍晚，睢阳这座千年古城，在夕阳里，显得沧桑而又深沉。

兹甫即位的这些年，睢阳城前所未有的兴盛，各国行商都把睢阳作为贸易基地，这让整个宋国都富裕起来。

如果是兹甫面临现在这种事儿，他会怎么做？目夷知道，如果是自己这个充满激情和梦想的弟弟处在自己现在的位置上，面临自己现在的问题，那他一定不会投降。他的自尊心和贵族的荣耀感让他宁死也不会投降给一个不讲礼仪，不讲规矩，不讲道义，不守承诺的楚国。

这不是个人生死的问题，而是不能向这种行为屈服。那代表着仁义和道德在这个世界上彻彻底底的输给了阴谋和诡诈。

自从周平王东迁以来，已经听过了太多的阴谋，太多的诡诈，所以兹甫才会一心倡导仁义，只有大家真正的都信守承诺，都推崇周礼，才真的可能回复到以前的太平世界。

这是兹甫的梦想。

走进自己府邸的时候，目夷忽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他换好衣服，立刻走进宫殿，然后命令召公孙固进殿议事。

他把盂地的事儿先跟公孙固讲了一遍。

公孙固惊呆了。国君被俘，这种事儿应该怎么处理，没有任何事例可供借鉴。

“你说说该怎么办？”目夷问公孙固。

“这……”公孙固脑袋里面一片混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楚军现在一定已经奔睢阳杀过来，你觉得是该战还是该降？”目夷继续问。

“请公子决策。”公孙固现在只能听目夷的。

“如果是我的弟弟兹甫处理这种情况，一定不会投降。他在混乱之中让我回国，我想，也不是为了让我回国投降的。”目夷断然说道。

“好，那我现在立刻组织部队，准备迎敌。”公孙固抬头说道。

“可是现在兹甫在楚军的手里，我们怎么打？”

“是啊！掣肘颇多！”公孙固叹口气，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整个大殿陷入了沉默之中。

“召贵族进殿，我要做这宋国之主。”目夷忽然大声说。

“什么？”公孙固吃了一惊，难道目夷要趁着兹甫在楚军手里的机会，夺这宋国的君主之位？

“我要做宋国之主！”目夷盯着公孙固，一字一顿的说，“只有宋国有主，军队才有主心骨，才能放心和楚国对战。楚国就是想用兹甫来威胁宋国，让宋国的军队不敢跟他们对战，现在我们摆明了，兹甫对我宋国没用了，他也就失去这个屏障了。”

“可是……如果楚国……杀了主公呢？”公孙固担心的问。

“我想不会，至于到底会怎么样，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只有这样，才能让宋国所有人安心，也才能让楚国的军队不敢全力进攻我国都。除此之外，您还有什么好办法么？”目夷前所未有的坚定，目光灼灼的看着公孙固问道。

“好吧。一切公子做主。”

目夷将众贵族召进殿中，公孙固将盂地之乱向贵族说了一遍，然后说：国不可一日无主，现在楚军杀向睢阳，我提议推举公子目夷为主，然后起兵防御楚军，不知道大家意见如何？

这些贵族本来就是在目夷的带领下治理国家，对目夷自然没有异议，于是择了吉日，祭祀宗祠，敬告祖宗，公子目夷登上了宋国的国君之位。

楚军到了睢阳城外，派使者来下战书。

果然如目夷所料，楚王觉得，你国君已经被我抓了，你们赶紧投降，我才有可能放了你们国君。

公孙固接见了使者，却面色冷然的说道：我宋国已经立了新君，兹甫现在即使回国，也不过是一个平民，你愿意杀就杀，不愿意杀就放，想要投降是不可能的，你要想打就来打。

楚成王大怒，派大军攻城。

在冷兵器时代，想要攻下一座城，至少要十倍兵力才可能，更何况，是睢阳这座古老而又坚固的大城。

打了几日，没有任何进展，楚军又是孤军深入，宋国周边的驻防部队，纷纷回援都城。

怎么办？

现在楚成王骑虎难下了。

杀了兹甫？那不过是杀了宋国的一个落位的君王，不但于事无补，反而和宋国人结了死仇。放了兹甫？又没有什么理由。再打下去，可能不但打不下来宋国的睢阳，反而让自己全军覆没了，现在撤兵，似乎又让人耻笑。

正在楚成王纠结的时候，一封信化开了这个死结。

这封信是鲁僖公写来的。鲁国是礼仪之邦，对一切不守承诺的行为都恨之入骨。

他听说宋公被劫盟，立刻给楚成王写信，要求楚成王放了宋公，不要做让天下诸侯齿冷的事儿。

这封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楚成王找到了一个台阶。

他立刻回信，表示尊重鲁僖公，也尊重中原诸侯，只是兹甫生杀诸侯鄫子，又无辜侵扰曹国，所以才想教训一下宋国，并没有其他意思。

然后退兵到宋国边境，当着诸侯的面，释放了兹甫。

兹甫被释放后，听说目夷已经即位，只好决定奔卫国定居。

没想到，刚一释放就收到了目夷的信。宋国的使者早就在边境等候多时了。

目夷说：国还是你的国，我即位，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现在你被释放了，赶紧回国主持国政，千万别做其他想法。

兹甫羞愧难当，当即随使者回国，目夷已经退居臣位，宋国的一场灭国的浩劫轻轻松松的被目夷化解于无形。

正是因为宋国的气定神闲，丝毫不以兹甫为意，所以楚成王才无计可施，如果宋国越是害怕，那楚国一定越是感觉奇货可居，恐怕宋国失去的就会更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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