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熟地花

故乡的熟地花

●任 静x0a故乡的熟地花是一种孤寂的花朵。x0a春天里，农人随手撒一把花籽，或田间地头，或沟坡崖畔，或公路两边，就有熟地花葳蕤地生长起来，高高的枝头，肥厚的叶片，挂着一串串绿色的花骨朵，涨满了希望的梦。...

故乡的熟地花是一种孤寂的花朵。

春天里，农人随手撒一把花籽，或田间地头，或沟坡崖畔，或公路两边，就有熟地花葳蕤地生长起来，高高的枝头，肥厚的叶片，挂着一串串绿色的花骨朵，涨满了希望的梦。一般初春时节就开花了，在盛夏，更是开得灿然，有玫瑰色的，浅粉色的，玉白色的，鹅黄色的，胭脂红的，大朵大朵的花瓣，在山野路边旁若无人地绽出美丽奔放的热情，蓬勃着旺盛的生命力，如大气的陕北女子一样。

我曾经读过叶倾城的一篇《栀子花开六瓣头》，其中有一段白描：……栀子花，不消叫卖而香扑十里。自有女子蹲下身去，挑一两朵，任是身穿宝姿、手提笔记本，此刻拈花插发的手势也袅袅婷婷，入得画。韩愈诗里芭蕉叶大栀子肥，栀子花也真是腴白，花形大，花瓣肥厚，是肉嘟嘟的杨贵妃，出浴后扑了太多粉和花露水，扑鼻香。

读到此处，就会感到很遗憾，我故乡的熟地花既没有栀子花香飘十里的香味，也没有栀子花贵妃般的雍容富贵。从来没有女子喜欢摘了熟地花戴在发间，倒是有顽童会顺手摘下一朵两朵玩耍，轻轻撕开一片片厚厚的花瓣尾部，然后贴在额上，或者脸颊上，鲜红的鸡冠子一般，调皮的儿童还会就势学老公鸡打鸣的声音，“咕咕鸣……”可爱极了，逗得旁人大笑不止。故乡有一小小的森林公园，名唤笔架山。回乡的日子，我偶尔会晨起爬山。顺着环山公路走上去，只见路两边到处盛开着鲜艳的熟地花，顺手摘下一朵，放在鼻下嗅，没有扑鼻的花香，倒仿佛有一股淡淡的药香，直冲肺腑，久远的一种味道突然就漫上心头，有泪不自禁地湿了眼眶。上学时最爱登笔架山，约了好友，谈天论地，畅想未来，话题中涉及最多的就是心中的他。在少女的理想中，未来的白马王子最是飘逸洒脱，灵秀聪慧。和他相恋后，常常会牵手登上笔架山，说说悄悄话，或者什么也不说，只是呆呆望着山下县城的全景，静静谛听彼此急促的呼吸声。有一次，正逢熟地花盛开，他顺手摘下一朵，别在我的发间，笑着吟了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我羞涩地摘下花，却没舍得扔掉，一直拿回家，放在窗台上的花瓶里风干了。

母亲看见了，笑着说，熟地花又不是什么名贵的花，还值得插在这么好的花瓶里。故乡的人不知道熟地花的价值和所蕴含的情感，任其自生自灭。尽管没人搭理，孤寂的熟地花依然毫无怨言地释放着无言的美丽。后来无意中看到一本有关花卉药用价值的小册子，我才知道熟地花又名步步登高、节节高等，因初春萌发后就开花，下边的花凋谢了，在向上生长的过程中，又不断开出新花而得名。根蒸煮烘晒后就是中药地黄，具有清热、解毒等作用。

之后，母亲家陆续搬家几次，想必那个插着熟地花的花瓶早已不知去向。而此刻他又身在何方？……一缕惆怅悠悠飘来，白云一样缠裹在山顶，将人的心绪淋湿。这个世界上有谁再会给我的发际别上一朵鲜艳的熟地花吗？

就要回广州了，我顺手摘下一捧熟地花籽，装在包里。我要带回去种在他的坟头，希冀来年有灿然盛开的熟地花替我陪伴着他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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