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活说爱】那些坚持自己的人永远值得表扬
在那个考试答案都被称为“标准答案”而不叫“参考答案”的年代，语文教学是多么八股，你的不同看法和观点在答题中体现，后果多半就是被红叉掉。...
王菲在《幻乐一场》演唱会上唱《白痴》，这首歌是电影《大腕》的片尾曲。
高一时，代课的语文老师酷爱古代文学，上起古文课来摇头晃脑，还要用带有浓浓乡音的普通话把课文念一遍，情绪无端丰富。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都被读出了盘古开天辟地的气慨，以至于第一堂课就激起我一身鸡皮疙瘩。
他一边抑扬顿挫地读，一边来回走，还用余光盯着同学们情绪有没有被带动，如果不跟着晃一晃脑袋，他会走到同学身边敲打桌子，提醒你赶紧进入角色、赶紧陶醉起来。
有一位女同学也挺讨厌，把手高高举起来说：“报告老师，我想吐！”语文老师一脸茫然。“吃坏肚子了？赶紧去卫生间吧。”说完继续晃着脑袋“呜呼！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
他的教学习惯是喜欢按照自己的兴趣爱好布置家庭作业。代课第二天，就让大家鉴赏“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两句。
所有同学都分析这两句如何好，什么动静搭配、描绘出一幅怎样的画面，体现了作者怎样的心境。只有我，老老实实在作业本上写道，这两句话虽然勾勒出了一幅美丽的画面，但是辞藻过于华丽，有失真的感觉……
语文老师一看不高兴了，在作业本上给我打个红叉，还让我重写。当时我也很较真，就和他讨论。他说这两句是千古绝唱，每个人都能体会到其中的美，你为什么体会不到，还反问我，让你写你能写得出来么。
尽管如此，重写的作业里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他也坚持了他的红叉，几番轮回、不了了之，他对班主任说，这个学生自以为是、冥顽不化。
现在回想起来，在那个考试答案都被称为“标准答案”而不叫“参考答案”的年代，语文教学是多么八股，你的不同看法和观点在答题中体现，后果多半就是被红叉掉。
说来也巧，没过多久，在央视举办的青年歌手大赛上，一个参赛选手在综合知识测评中也抽到了类似的题目——“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出自什么篇目，作者是谁。
回答完毕后，评委余秋雨即兴问歌手喜欢这两句吗？歌手的回答我忘记了，但余秋雨的回答却让我感到惊喜。余秋雨大意是说他个人不太喜欢这两句，原因也是过于华丽。
中学时代最出名的作家说出这话，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委屈终于昭雪了，尽管那时候代课老师已经回到自己的学校，但我相信他一定也通过电视屏幕看到了这一段，余秋雨是语文老师很喜欢的作家，不知道他看到这段以后感想如何？
然而他留给我的“自以为是、冥顽不化”的八字评价却成为我的标签，时不时有老师拿出来说事，我背负着它读完了高中。
大学毕业后来到报社工作，正值省两会召开，报社安排我采访两会在群众中的反响。我和一个实习生就在街上随机采访路人。
其中有一个律师关心反腐败问题，采访很顺利，成稿以后非常漂亮。主编看后，眉头一皱，鄙视地看着我，“这篇稿子是你编的吧？”
在报社工作的第一篇稿子就被这样评价，心里非常不爽、也很气愤，有高中的前车之鉴，我还是有保留的据理力争。实习生证明了稿子是采访的，文内也保留了被访者原话。
主编人非常好，之前还很严肃，几句话后就和颜悦色，他给我说，在他原来供职的南方日报报业集团，新闻稿中除了特殊情况，绝对不允许出现“张先生说”、“市民李小姐说”这类表达。要学会高明地写稿子，保留采访痕迹、保留原滋原味，不能认真采访了，写出来却像编的一样。
我觉得主编说得很有道理，也经常和其他同事讨论写稿采访心得，有一些很好的作风至今不完全坚持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作为主编，他完全可以不用看稿子，交给执行主编就行了。
之后的工作中，我接触了一些高中老师。聊天时和一些老师也说过我高中这段小经历。一位年轻的女老师说，你们那时候是填鸭式教学，我们现在是点拨式、引导式教学，不会扼杀学生的创造力。
说完她推了推眼镜：“但是该填的时候还得填，有的学生确实只有那么讨厌了，说都说不过他，我们老师也是要面子的。”
女老师的话不假，现在的高中生确实和我们那时大大不一样，更具有独立思考的能力。高中时，我上网要拨号，看凤凰网、联合早报网站的评论都会兴奋得睡不着，更别说生活在网络时代的00后们，他们了解的一些知识，老师还真不一定了解。
有时候在书店、奶茶店听到这些高中生讨论刘瑜的书、国外的小说、法国左岸作家群，而我中学时却只能在小镇的书店里买盗版的三毛、金庸时，都感叹自己是不是过了一个假少年。
前段时间，和同事微信聊天，同事说编辑压缩稿子篇幅，把地点都给删了，结果评稿人在阅评中说，写新闻连5个W都不完整，给了个丁稿。微信那头的同事，一边说一边笑。
我觉得这个场景很可爱，大有一种“温柔推翻这个世界”的感觉。
后来又有编辑压缩这位同事稿子篇幅，同事觉得这次压缩得太不恰当，定版前又想方设法改回来。
我听后哈哈大笑，这一张一弛、一招一式、见招拆招，像极了我和语文老师的几个回合，瞬间让我觉得我们各自的坚持其实很有意思，不论对错与否，它会让彼此的世界更加丰富多彩。
——如果没有我的坚持，语文老师肯定不会注意到余秋雨的评价，更不会注意到学生的不同声音。
——如果没有语文老师的坚持，我说不定真就成了自以为是、冥顽不化的学生。
——如果没有我的坚持，主编或许就不会告诉我他的采访写作经验。
——如果没有主编的坚持看稿，我的新闻稿中或许会有成篇成篇的“张小姐说”、“市民李先生说”。
突然想到几年前的某个周末，我乘坐绿皮火车回福泉。对坐的妇女脱掉鞋子，把腿伸到了我座位上，正好放在我两腿之间。
我当时很无奈地对她说，这位女同志，你觉得这样文明吗？她我看一眼，把腿收回去。
我双腿并拢，她便开始给小孩喂奶。为了避免尴尬，我拿出包里的《南方周末》挡住脸翻看，那是一组关于美国记者华莱士去世的报道。
我读得津津有味时，她又把脚伸到了我身子一侧的座位上。我心想，全世界的奇葩都被我遇到了。
我已经懒得阻止她，只是发了条微博，然后翻转报纸，把华莱士去世的那版对着她，标题很醒目，叫——《我又八卦又坚持》。
如果换成现在，我一定会带上耳机，边看报纸、边听王菲的《白痴》。
听她唱：固执无罪、梦想有价、让他们惊讶。
饭饭而谈
春光已远
仍未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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