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运12F北漂的日子（二）

我们心中有激动、有兴奋，但更多的还是满载而归的喜悦。运12F飞机将在我们的精心呵护下，飞向蓝天碧海，向世人展示“中国智造”的优秀与卓越。...

早上窗外白茫茫一片，这是蒙特利尔特色，时不时地下一场或大或小的雪。早会上，气象专家说下雪厚度已超过30厘米，气象条件不错，我们期待的结冰条件会在机场上空不远处出现。听到这个好消息，我们立刻出发赶往机场进行校验设备和飞行前检查。



一切准备就绪，飞机起飞，前往结冰区。这是首次进行有结冰厚度要求的机动试飞，按照试飞规划从易到难的原则，这次飞行相对简单，但大家多少有些紧张。三三两两地走出机库，向天空中眺望。“有个网站能看到民用飞机在空中的飞行信息”，局方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大家赶紧返回机库，找到网站，果然可以看到飞机的实时状态。看着显示器中运12F飞机的高度、速度和航向等数据信息。大家分析着飞机在干什么，有没有进入结冰区，有没有出现问题，有没有出云开始机动飞行……等待变得不再枯燥和漫长。不久，飞机返回着陆，大家看到机翼翼尖、螺旋桨桨帽、前面雷达罩、下面天线等多处没有防冰措施的部位仍有残留的结冰，摄像人员马上跑过去拍照、录像，记录下这宝贵的资料。

机组人员刚走下飞机，我们就过去询问试飞情况。“空速指示正常，起落架和襟翼收放正常，与预计的一致，结果非常不错。”机长赵凤德简单地描述着试飞情况，可是话锋一转，“但是，副翼角补偿处有结冰，如果后续进行更大结冰强度的试验，可能会出现副翼卡滞。”我的心一紧，从没想过这里会出现问题。

讲评会上，机组详细描述了副翼角补偿处结冰的情况，以及结冰后对副翼操纵的影响。很快飞机上的视频数据、机组拍摄的图像资料和地面残留结冰的影像记录都印证了机组的描述。大家对各项数据进行分析后，认为角补偿的结冰量可能会影响飞行安全，存在安全隐患。总设计师李先哲顶着巨大的压力宣布：“自然结冰试飞暂停，待问题解决后再进行试飞。”现场的气氛瞬间跌到了冰点。

既然问题来了，就得勇敢面对，积极解决。因为结冰气象转瞬即逝，国外试飞时间非常珍贵。而且准备目击试飞过程的CAAC适航审查组已经抵达蒙特利尔，FAA适航审查组也将于3日后到达，时间紧迫，问题复杂，压力巨大。



李总召集大家开了一次问题分析会，摒弃所有的压力和杂念，开始了一场头脑风暴。李总指出解决问题的方向，副总设计师韩德巍、试飞站工人贺亮等纷纷出谋划策。角补偿电加温方案、副翼和补偿间隙扩大方案、加胶皮减小摩擦方案、增加卸载调整片压副翼偏度、改善操纵钢索强度、加装挡冰遮蔽物……一个个方案在大家激烈地争执中难分优劣。夜色越来越深，窗外又飘起了雪花，宾馆里依然灯火通明。经过对进度、工作量、气动影响等因素的分析，结合风洞数据和试飞数据，最终决定在采用遮蔽物或电加温两个方案中进行选择。

昨天，我们与为我们提供气象预测、机场保障和空域支持的CII公司一起讨论解决方案。他们不认可遮蔽物方案，认为很多飞机在自然结冰试飞中曾出现卡滞，但从未见过增加遮蔽物的解决方案，担心效果不好，建议采用电加温方案，双方产生了很大分歧。通过一次次设计描述、气动介绍、画图演示交流，依然没能达成一致。最后，李总一锤定音，遮蔽物是最简便有效的设计方法，电加温设计时间过长，我们优先采用气动专家王洪伟提出的遮蔽物方案。

方案确定了，大家再次分析飞行当日的试验数据，结合以往干空气试飞的试验数据，确定了遮蔽物的具体形状、尺寸和结构。时间飞快，夜幕降临，国内刚好是上班时间，与家里联系提供设计数据和试飞数据支援。不到12个小时，遮蔽物的详细设计图就从国内传到了试验现场，我们迅速联系蒙特利尔麦吉尔大学进行3D打印，加工制造遮蔽物。

家里为遮蔽物起了个名字叫“挡冰条”，其设计目的是为了挡冰，其形状也是一个很小的条状结构。然而，气动问题无小事，即使结构再小，加装到飞机上，也需要对比试飞，检查它对气动特性的影响。根据填充层密度、成品强度、表面粗糙度估算3D打印需要9至15个小时，当天已没有飞行验证时间。大家分兵两路，一部分人详细规划编制对比内容，一部分人进场检查飞机，为试飞做好准备。16日一大早，王洪伟去麦吉尔大学机械加工试验室取挡冰条，其它人进场准备加装挡冰条的工作。挡冰条送到机库后，设计指导、工艺划线、机务进行打孔再加工，大家各司其责，全力以赴做好工作。由于天气限制，无法进行飞行验证。今天天气比较好，适合干空气飞行。FAA适航审查组运12F飞机主管和自然结冰项目主管也来到试飞现场目击试飞试验。首次飞行没有加装挡冰条，经过1个小时的机动飞行和检查，记录了加装挡冰条前的操纵数据。然后，加装挡冰条进行1小时的飞行和检查，记录了加装挡冰条后的操纵数据。讲评会上，机长赵凤德说，“从飞机操纵上看，加装挡冰条前后飞机的气动特性没有任何变化。”外籍飞行员也进行了体验飞行，同意赵机长的看法，还补充到“失速特性表现特别好”。试飞团队对飞行数据进行了认真研究，加装挡冰条前后的试飞数据与机组评价完全吻合，加装前后所需的操纵力与舵面偏度变化都极小。此刻，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下了一半。

昨天，FAA试飞员和试飞工程师对加装挡冰条的气动特性进行了检查，认可了公司的挡冰条设计。暂停了5天的试验，终于回到了正常的轨道上。

蒙特利尔的天气很眷顾我们，或许是感受到了我们的执着和认真，结冰气象在今天上午和下午频繁出现，而且根据预测恰好能够达到试验要求的结冰条件。

上午第一次飞行，进行了进场构型未防护部位待机冰结冰厚度0.5英寸的机动试验。飞机经过2小时的飞行，安全着陆，一切正常。下午第二次飞行，进行了待机构型未防护部位待机冰结冰厚度2英寸的机动试飞， 2个小时后，飞机安全着陆，一切正常。讲评会上，我们确认了副翼角补偿前缘没有出现任何结冰，所有结冰都被拦截在挡冰条的前面，挡冰条不负众望，名副其实！

我们终于释放了压力，喜悦、兴奋、骄傲、幸福、感动一齐涌上心头。我们成功了，我们胜利了！

讲评会后，试飞团队与CAAC、FAA协商，决定在试飞大纲中增加结冰条件下平飞速度扩展的试飞科目。

早上，在距离机场300海里处出现了结冰云。凌晨4点半我们就起床准备，5点出发前往机场，5点半飞机便腾空而起。经过5小时的飞行，顺利完成了平飞速度的扩展工作，将平飞速度从125节（速度单位，1节等于1.852千米/小时）一个点，扩展到从125节至155节的整个速度范围内，并且获得了适航当局的初步认可。随着结冰环境下的平飞速度试验的圆满成功，运12F飞机自然结冰试飞试验提前完成了适航大纲规定的全部试飞科目，标志着此次适航验证试验取得重大进展。后续，我们将对试飞数据进行深入分析处理，为除防冰系统的适航取证工作提供充足的数据支持。





飞行结束后，蒙特利尔大使馆的官员还到机场看望了我们，详细询问了解了试飞试验和我们的生活情况。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走在蒙特利尔的街头，看着这个刚刚战斗过的城市，一种复杂的情愫涌上心头。

下午3点，我们坐上国航班机返回阔别多日的祖国，结束了这次异国他乡的适航试验之旅。我们心中有激动、有兴奋，但更多的还是满载而归的喜悦。运12F飞机将在我们的精心呵护下，飞向蓝天碧海，向世人展示“中国智造”的优秀与卓越。

图文：张波 张扬 施崇华

编辑：裴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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