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圆仔琐记_【铜山古城】

我的家乡铜陵镇有一种代代相传的早点，叫米圆仔。谁也说不清它究竟产生于哪朝哪代，又流传了多少年。几十年前...

我的家乡铜陵镇有一种代代相传的早点，叫米圆仔。谁也说不清它究竟产生于哪朝哪代，又流传了多少年。几十年前，我记得一碗才五分钱，五六年前一碗一块钱，现在是两块钱。这种早点还有一个特点，只有早起而有闲的人们才有口福享受。不知为何，夏天超过七点，冬天超过七点半米圆仔基本就卖光了。现代人夜生活丰富，晚睡晏起，对许多人来说，吃米圆仔成为难于企及的奢望，即使是正常起床上班的人们，也大多无缘品尝。所以，当我把吃米圆仔的照片发到微信，马上有许多朋友点赞，有的说，怀念啊！有的评论，离开铜陵镇就吃不到。有在外地工作的朋友说，唤起儿时记忆，有三十多年没吃了。作为家乡人，居然三十多年没吃过，多么恐怖的时间长度。

沿着团结路从西往东共有四处米圆仔摊，分别是桂花市场对面，工商行门口，还有两摊在小吃城侧面的人行道上。米圆仔做法很简单，大米碾碎加盐和葱花油煮成米糊状，另洒上又甜又香的面茶，吃起来香喷喷，咸甜相宜，基本上一碗管饱，这就是物美价廉的铜陵早点米圆仔。

米圆仔装在陶缸里，以前陶缸外层是草编裹布保暖套，后来是把陶缸放进用旧棉絮包裹的箩筐里，现在用巨大不锈钢锅取代陶缸，一样达到保暖效果。摊主清一色是中年妇女，她们必须先碾米，在半夜四点左右煮熟，五点就必须上市，一般每天能卖二三缸。米圆仔要趁热吃才能保持粘稠度，时间久了汤水分离，吃起来口感欠佳，这可能是迟去吃不到的原因。

我偶尔起个大早吃一碗，因为离家较近，我都在桂花市场对面吃米圆仔，后来听朋友说工商行门口那摊比较好吃，又有朋友说真正正宗的是小吃城边上那两摊。可能我对吃没有讲究，全部吃了一遍以后，认为都差不多，孰优孰劣不过是见仁见智而已。我对老婆说，哪天早起一点，散散步呼吸新鲜空气，顺便到小吃城那边吃米圆仔。

一天，我摇醒了睡得正香的老婆，睡眼惺忪走向团结路。海岛的夏天清晨，幽深的蓝天漂浮着洁白的云朵，和风清新凉爽，温暖的朝霞给房屋和街道镀上了一层金色。清洁工人正在打扫街道，大街上的店铺大门紧闭，早市的商贩正在进城，人行道或某个街角已经出现鱼鲜、猪肉摊和菜摊。我们来到小吃城边上的米圆仔摊前，七八个老头老太坐在塑料矮凳上，每人手捧一大碗米圆仔慢慢吃着，一对年轻夫妻也坐在一边吃。女摊主微笑着招呼我们，只见她左手端着陶瓷海碗，右手舀入半勺米圆仔，铺上两汤匙面茶，上面再加小半勺米圆仔，一碗正宗的铜陵米圆仔就成了。我们每人接过满满一大碗，坐在小凳上，因为装得满又热乎乎，必须先吹吹凉小口吃，吃掉一些再稍微搅拌几下，把面茶和米圆仔混搭吃，感觉入口溶化，满嘴留香。

我吃得正高兴，突然想起忘记了带零钱，身上只有几张一百面额大票，我跟妻子说，咱们来得早，可能找不开呢？妻子说等会儿找看看。我吃完过去向女摊主结账，她说不用结了，那对夫妻替你们付账了。啊！我们的谈话被他们听见，我很惊讶，转头一看，那对夫妻已经走了十几米，我们彼此素不相识，我激动又慌张，大声说，喂！同志！那对夫妻转过身来说，没事啦！一点点钱，就算我们请你！我这才看清楚，他们大概住在附近，穿着白底蓝格睡衣，充满善意向我微笑。我尴尬着，迅速体会到陌生人之间少有的温情，我向他们表示感谢。女摊主也笑笑说，要是没人帮你付，找不开也没关系，改天方便顺路再付，要是忘记了，就算我请你。

我想起了一件小事，有一次我乘飞机经停南非约翰内斯堡，在酒吧点了一杯星巴克的冰镇卡布奇诺，标价五美金，我没有零钱，掏出一百美金支付，服务小姐找不开，正在左右为难，边上正在喝酒的两位白人先生对小姐说，这位先生的五美金等会儿一起结账。然后对我说，朋友，没事，算我们请你，还问我要不要抽烟。我只好表示谢意。在阿根廷，有一次我到南部城市巴里洛切旅游，买香烟找不开钱，那位店主就说，没事，拿去抽，明天有零钱再拿来！我是游客呀，他对陌生人竟然这么信任！这件小事让我对那座城市徒增好感。而现在，我原以为在西方国家才有的文明细节在我的家乡也能遇到，这说明我的家乡也正在悄悄发生变化，难道不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