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耘香食话〗冬夜里的艇仔粥

 

在那个寒风凄凛的岁末之夜,两颗似箭的归心被一碗鲜美绝伦的生滚热粥所慰藉,竟然瞬时松弛下来,周身通达舒畅,思乡之苦,顿作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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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麟翔/文

上世纪80年代,我在羊城求学。大一寒假伊始,同学们大多迫不及待地作鸟兽散,我因等候家姐一起回乡,不得不在学校滞留几天。面对清冷的校园,归思难收,倍觉孤寂。同宿舍的Z君与我同沦天涯,某日黄昏结伴到荔湾闲逛,聊解愁怀。

羊城风情尽在荔湾。临近岁晚,寒意袭人,街上行人几乎都步履匆匆,江上渡轮的汽笛仿佛也比日常急促了几分。我俩沿着珠江北岸的长堤漫无目的地踱步,显得与周边的氛围格格不入。走至沙面,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沙面北临一条河涌,正是这不知名的河涌,却承载着羊城厚重的历史文化。当年,这里舟楫往来,渔火点点,是羊城著名的消闲地。水上人家商机嗅觉灵敏,在渔舟上炮制粥食招徕食客,竟广受赞誉。粤语谓小船为艇仔,荔湾艇仔粥的声名由此创下。

今日羊城已无渔舟,盛况不再,但艇仔粥的美名我俩是早有耳闻。身临此境,忽觉饥肠辘辘,不约而同地在街头巷尾找寻艇仔粥的踪影。结果应了那句“众里寻她千百度”,我俩终在一条灯影阑珊的小巷觅得一售卖艇仔粥的小摊。



小摊设在马路边昏黄的路灯下,里巷黑咕隆咚的地方摆了三两张矮桌椅供食客就餐,简陋之至。我俩甫一坐下,摊主即端来两个碗,也不言语,掉头又返回摊档忙乎。

借着巷外路灯透来的余光,依稀可辨碗里搁了些类似鱼片、鲜鱿、烧鹅皮、油条、花生米、生菜丝的食料,我俩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正呆坐着,摊主又把着一个手提沙锅过来了,拎起碗里的调羹,将锅举到碗上方,滚烫的白粥直冲下来,边冲边用调羹在碗里搅拌。尽管灯影绰约,我俩依然注意到,摊主冲下来的白粥,质感非同寻常,比粥要烂,比糊要稀,稠度和黏度耐人玩味,热气扑面。冲毕,摊主往粥上撒上一点葱花,依然一语不发,又转回摊档去了。



对摊主来说,每晚迎来送往,了无新意,一切皆程式化,习以为常了,可怜我俩涉世不深,如刘姥姥入大观园般不知所措。此时,热乎乎的艇仔粥已开始香气四溢,撩得味蕾翻动。急匆匆一勺入口,我俩不约而同举目对视—“哇噻……”一种从未体味的鲜美,把我平生的味觉体验彻底掀翻。粥入口即化,配料嫩滑无比,多年以后,再让我对那碗粥作评价,还是那个字:鲜!用两字评价:很鲜!非用三个字,那就是:非常鲜!人类面对超凡的体验时,如蜀狗吠日,任何言语都显得是那样的苍白。

在那个寒风凄凛的岁末之夜,两颗似箭的归心被一碗鲜美绝伦的生滚热粥所慰藉,竟然瞬时松弛下来,周身通达舒畅,思乡之苦,顿作云散。



时至今日,人过不惑,举四十年的体验,我仍愿把天下至鲜之粥的美名(没有之一),冠予当年这碗艇仔粥。大学毕业二十周年聚会,我与Z君共宿一室,提起那晚的惊艳,最觉惋惜的是,由于当时路况不熟,又处灯影昏黄之地,之后我俩均有尝试,却再也无法找到那档粥摊。Z君是当年北京的文科状元,向来思维秉异,特立独行,卓尔不群,能与他在一碗粥的感受上达成共识,殊为难得。

原载《南方教育时报》、《深圳商报》。图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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