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霁:第二章 【我的宝贝,是你。】

 

------第二章 【我的宝贝,是你。】------

日更日更日更,大写的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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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的宝贝,是你。】

一路默默无言,很快就到了欢喜镇。

追命的马在这样的小镇上好到难得一见,一些识货的人便拼命盯着他们这边看。陈三六坐在追命怀里通红了一张脸,赶忙急着指着家的方向“那边,那边,谢谢商大哥了!”

追命看着他的样子,不自觉得笑出一口皓齿。

“娘!娘我回来了!”到了家门口,三六急急忙忙一边喊着一边慌乱地侧身下马。

“慢点!还有伤!”追命无奈笑着,伸手去扶他的腰,刚把人放下,三六就窜进了院子。

“你慢点!”

真是个离不开娘的小娃娃。

离不开娘的……小娃娃?

又是那种熟悉的心悸。

像是脑海里里闪过一丝什么,却快地离谱,他追不到,抓不住。

追命行走江湖,一身绝世轻功自问无人能敌,他心境洒脱豁达,却唯独懊恼有自己追不到的东西。

追命皱着眉想,自己真的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而正在这时,里屋门口三六闪出了门,笑着冲他招手,追命点了点头,也展开一个笑容走过去。

不管再怎么别扭,他对着陈三六丝毫讨厌不起来,却是千真万确的。

“娘,就是这位商大哥救了我。”陈三六笑得明明朗朗,拉着追命给母亲介绍。

陈映竹笑着去看面前俊朗不凡剑眉星目的人,端的是一身侠气,清傲在,笑起来却暖得很,没有一分凌人。

这样的气质,多少年前的那个孩子身上,好像也是有的。

“娘……娘?”三六看着眸色明显暗下去的陈映竹,有点莫名其妙。

“……啊,商公子对三六的救命之恩,实在无以为报。”

“夫人言重了。救命之恩不敢担,晚辈偶遇他人落难施以援手,不过是人之常情。”

陈三六本来笑得开心,却突然因着追命话里的一句“他人”而生出些许难过。

说的也对。商大哥救他,并不是因为他是陈三六。

如果今天是别人落难,他也会救,也会烤好吃的野鸡,也会一路护着他将他送回家来。

追命看到一边的小书生突然眼里失了光彩,垂着睫毛轻轻抿起嘴唇,一副失落模样,顿时眉头一皱,刚想开口问,却被陈映竹的话截住了。

“商公子可是还要赶路?天色不早,要是不嫌弃,就在寒舍留宿一晚吧。”

垂着脑袋的三六闻言又猛地抬起来,眼睛亮晶晶看着追命,满是期待。

这个小傻子。

追命抿了抿唇,有些不忍,转头对着陈映竹,“实不相瞒,晚辈这次赶到欢喜镇确有急事要办,现下已经迟了,再不赶过去,真的是于理不合了。”

三六的眸子明显又暗了下来。

他忽然想到,他除了他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他从哪里来,他在做什么,他全都不知道。

陈三六觉得心里一阵烦躁。

烦的是自己,明明一个大男人,今日却全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无理取闹的小心思。

而陈映竹也没再强留追命,再三感谢,便让三六送了他出去。

已是暮色沉沉。

“商大哥是要去哪儿?”

追命停下,回头看三六垂着脑袋,因为低头的缘故,清润的嘴唇微微都起。心里微微一颤。

看不见眼睛,也不太敢看。

三六因为这半晌的沉默而抬起头,看进追命的眼睛。有点委屈,“不能告诉三六?”

追命忽然笑起来,伸手轻轻拍了拍三六的刘海。

“等我回来找你。”

说完就翻身上马,再没停留。

三六站在原地忽然就湿了眼睛。

心脏忽然没由来地狠狠疼了一下。

他站在原地望着追命的背影,精神有些恍惚,满脑满心都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不愿等,什么都行,但是可以不可以不要再让我等。

“喂,你又跑到哪里喝酒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铁手看见门口闪进来的身影,顺手把茶杯丢了出去。

“你还要意思说?你还敢吵我?你信不信我飞回去把凌依依带来啊铁手哥哥!。”追命轻巧接了本来也没想砸到他的茶杯,坏笑着蹭过去倒茶喝,看着哑口无言的铁手顿时觉得高兴了不少。

一边安静的无情无奈笑着叹了口气,“好了,你歇一歇,等冷血回来我们再商量下一步怎么做。”

“那家伙去干嘛了?”

“吓唬六扇门。”

“这么好玩的事你们居然不去?”

无情和铁手对视了一眼,决定不再理追命。

追命也不觉得没趣,又倒了一杯茶,茶杯里映出一个眼睛晶亮的泥脸小书生。

追命一怔,垂下眼喝了口茶,稳稳开口,“对了,案子有进展。”

“嗯?”铁手和无情同时抬头看他。

“我救了一个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被我们要追查的采花贼掳了去,结果发现是个男人,随便扔了。”

“什么?”无情皱着眉侧身。

“我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采花贼已经开始行动了。”追命答道。

“不是这个,什么被采又被扔,男人?“无情皱了眉,追命却忽然笑起来,“是啊,一个阴差阳错穿了女装的泥脸小书生。”

无情和追命的默契,是十几年来一朝一夕培养出来了,是渗进骨血的。

所以他自然能看出来,追命的笑容和从前他见过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仿佛听不见铁手吵吵嚷嚷的缠着追命问事情细节,无情垂着眼睛轻轻转了转手里的茶杯。

很久以后,无情远远看着屋顶上融化在纯白月亮光里的两个人。

追命伸手想环着三六的腰,让他靠向自己,三六扭着头挣开,扶着追命的头倒向自己的膝盖,嘟着嘴说了什么。

追命楞了一下,沉默得伸手捏了捏三六的脸,顺从得倒下去,闭上了眼睛。

三六笑得嘴角弯弯。

无情忽然就释然了。

他以前觉得,追命在别人面前和在他们面前不一样。

在外面,追命严肃,端正,冷傲,一丝不苟。

在他们面前,追命笑闹,放肆,顽皮,嘻嘻哈哈。

他觉得很知足,因为追命待他们和别人不一样。他觉得那是真正的追命。

可那一刻他觉得自己错了。

原来他会累,会脆弱,会难过,他心里有很重的伤,他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想笑。他也会温柔,很安静,他会向别人示弱,会放肆自己躺在别人的膝盖上,再也不吵吵闹闹。

原来那才是真正的追命。

无情笑到双眼通红,转身离去。

追命做梦了。

一个纯白的影子,矮矮小小的,一蹦一跳走在自己前面。

他喊了句什么,那小影子回头看他,眼睛和阳光融化在一起,看不清楚,只是笑得明明朗朗,也不说话,就安静地站在那儿,像是在等自己。

梦里他似乎很想快点走过去抱一抱他,可是才走了两步忽然脚下一空,身体不由自主地急速下坠。

深渊!

追命惊醒,满头冷汗。

他很久不做噩梦了。

十二岁那年,诸葛正我对他说,想不起过去是好事,至少能忘掉所有的悲伤忧惧,重新开始。忘了之前的崔略商,你今后就是追命。

可是当时他很想问没问出口的是,倘若将喜悦温暖和悲伤忧惧都忘了,还是好事吗。

那年他见到无情,雪白的衣裳,清亮的眼睛,不太喜欢说话,沉静温和。

他就给了他来神侯府之后第一个笑容。

那年他见到紫罗,比他矮了一头,蹦蹦跳跳,乌黑的头发,娇俏笑着的时候嘴角有好看的弧度。

他就很想去牵她的手。

追命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披好衣服。他想不起来,从十二岁想到二十四岁,他什么也想不起来。

天光尚浅,但街市上已经热闹,追命打开窗户,想呼吸晨风清醒一下。

“测字!三六测字!”

那声音放大了几倍也还是又轻又软,追命盯着街角那端坐的清瘦身影,不知不觉笑起来,这小书生多大才学会说话?

追命眉峰一扬,脚下一蹬,人已经悄无声息的轻松跃下,他在拂拂衣摆,笑着轻轻绕到三六身后。

俯身,屏息,“测字!”

“啊!”三六吓了一跳,猛地回头,额头结结实实磕在追命颧骨上,后者立刻窜开,龇牙咧嘴地揉脸,“陈三六你暗算我!”

“……是商大哥你暗算我!”三六看是追命,忍不住笑起来,他额头有帽子遮住,一点不疼,现下更是亮着眼睛回得理直气壮。

只是,方才他说话时候的气息好像还缠绕在耳际,那般温热,让人不自觉脸红。

追命看三六红着脸眼睛亮亮的样子,也绷不住笑了,自然地坐到三六对面,“好了好了,我住在这个客栈,看见你了,就想逗逗你,说过我会找你的嘛。”

“等我去找你。”三六想起那日追命留下的话,很平常的一句话,他听了却不由自主地难受,难受到站在那儿居然就红了眼睛。

真是奇怪又可笑。

追命看着三六敛了笑容低下头去,有点迷惑,“三六?”

“……啊。”

“你在想什么?”

“没有……嗯,商大哥,你是不是想测字?”

三六想起什么的眨眨眼睛看向追命,追命也不想再理这家伙拙劣地转移话题,想着时间还早,就笑笑答应了,“好啊,我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要测什么?”

追命想了下,笑道,测字测字,我就测字吧。

“嗯?”

追命看了眼呆呆愣愣的三六,笑着抬手点了一下“三六测字”幡掛上的“字”。

“就这个。”

三六看着追命指着的那个字,思索了一下,却瞬间涨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敢看追命。

追命觉得奇怪,好端端的害羞什么,“喂?三六?”

“那个……那个……这个字三六不会。”

声音细如蚊呐,三六慌慌张张站起身来收拾起案上的东西,“商,商大哥,我要收摊了。”

“你刚出摊吧,收什么?”

“啊,不是,我我我我要早点回去……”追命看着那细白的脸染了明显的红晕,圆圆眼睛亮亮地躲躲闪闪,越来越觉得好笑,侧过身去挡住他,压低了声音,“你躲什么?嗯?”

“商……商大哥你让开,我我我娘还在等我……”

追命无奈地看着三六狠狠低了头想闯过去,也不再拦着,抽身离开,三六点了下头,看也不看他就往前走去。

“陈三六!我很快就回京城了!”追命看着三六走远突然有点慌,竟是不由自主地大声喊道。

清瘦的身影顿住,良久,头也没回,只道,“商大哥走的时候,不要忘了与三六告别。”

然后就迈了步子,消失在人群中。

追命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难受。

无情从窗子看下去的时候,追命就站在街边发愣。

无情皱了皱眉,忍不住唤了一句追命。

楼下的人抬头,看见他后笑了笑,无情侧身,追命足一点地从窗子腾了进来。

他们依然默契地天衣无缝。

“冷血和铁手已经在大厅了,你到街上去做什么?”

“玩儿啊,京城的繁华热闹看多了,偶尔也见识见识小镇的风土人情。难得机会嘛!”追命歪着身子靠在窗台。无情无奈地看着他,摇摇头,笑着走开。

他转身追命的眼睛就暗淡了下来。

“不要忘了与三六道别。”

你那么想和我道别吗?

铁手用筷子戳戳桌子,笑道,“六扇门的人这几天果然很安静,话没乱说,案子也没插手。”

“呐,我就说冷血出马有一个能吓走一个有两个能吓走一双的嘛,好样的!”追命嘻嘻哈哈往嘴里塞着包子,冲冷血挑眉,冷血瞥他一眼,很是懒得说话。

“我们到欢喜镇也两日了,按照追命所说,那采花贼虽然没有成功,但却是开始行动了,可如今却还没有动静,只怕我们这样小心谨慎地隐藏身份,还是被他察觉了。”无情叹道。

“无情说的对。欢喜镇这地方灵气足,漂亮姑娘也不少,这通天本事的采花贼一路向西作案,不会平白无故就掠过这里的。”

“如果不是为了美貌呢?”追命忽然道。

“采花贼不为美貌为什么?”铁手好笑得看着他。

追命垂了眼睛。

“你们没见过他。”

他只是忽然想到,如果单单是为了美貌,凭着三六的一张脸,纵然是个男人,也不会被放过

吧。

何况是穿了素白女装,梳了柔婉的发髻。

饭桌上一时间安静下来。铁手好奇,无情沉思,冷血冷着一张脸,依旧看不出表情。

“不管如何,还是不能放松警惕,今晚就我受累去巡街吧。”追命放下筷子,换上了轻松的表情。

三六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人来人往,他并不想回家。他有些好笑自己拙劣的借口,什么收摊,有谁会在日头高照的上午收摊?

三六想起那个字。

字,宝去玉,换做子。

子是你。

追命随手一指,三六读到眼睛里的是一句话。“我的宝贝不是金玉万千,是你。”

他只记得自己心脏狂跳,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慌慌张张躲着,直到他喊住他,说就要离开了。

那一瞬间,心就冷下来。三六觉得自己傻死了,被一个字吓成这样。

他不属于这里,他和自己也不过刚刚相识,他一身本事,他器宇轩昂,他骑最贵的马住镇上最好的客栈,他笑的开怀的时候好像天地都乘不下。

三六知道自己留不住他。

很久以后,追命又因为擅自行动被诸葛正我叫过去训,虽然任务圆满完成,肩膀受了点轻伤,但俸禄还是要扣。

三六看着面前这个背对自己等着上药的人勾着自己的一缕头发玩得兴起,无奈地叹口气,“受了伤,被扣了俸禄还不安分。”

追命笑着转过头,笑着看向三六,眸色深了下,“我可是悬崖摔下去都大难不死的人,这点小伤算什么。还有,呐,钱财乃是身外之物,我最宝贵的就是你了。”

追命没有看到期待中的红小虾版陈三六,他面前的人只是垂了眼睛笑,连调药的手都没停下。

“陈三六!”

“做什么。”

“你怎么脸皮变厚了……哎哎轻点,很疼。你是不是欠收拾,嗯?”

“你你你别动,药还没上好!”

崔略商,有什么好害羞,那话,你分明一早就说过了。

夜色混着凉气扑向眉间。

追命坐在一处高高的屋顶上,沉默盯向视野里安静的街道。

月色是好月色,清风是好清风,只缺酒。

……也不是。他好像很久都没馋酒了。那缺的是什么?

追命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柔柔笑着的脸,刘海轻软,面颊白皙,眼睛圆圆亮,清润的嘴唇扬着好看的弧度。

“陈三六。”

他轻轻念道,有点失神。

自从救了那个泥脸小书生,好像很多事情都脱离了控制的轨道。

追命十二岁以前的人生只是空白的纸上落下“崔略商”三个字,再无其他。十二岁以后的人生平趟磨难艰险,恣意洒脱,挚友相伴,对酒当歌,骑马倚桥。

他也有牵挂的姑娘,也梦想着有一天能和心上人双宿双飞,厮守到老。

他以为那叫牵挂。可是如果因为一人的笑容而欢喜是牵挂,那无时无刻想着一个人又是什么?

“救命!!!”

一声疾呼唤回了沉思的追命。

视线里一团黑影似乎挟着什么极快闪过,后面远远跟着一个踉跄追赶的白色身影。

是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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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六,定当全力相助。】------

3【三六,定当全力相助。】

追命蹙了眉,足尖一点腾下屋顶,回头给了三六一个安慰的眼神,施展轻功向前追去。

三六停在原地喘着粗气,看着飞速闪走的追命,忘了被挟走的雷及弟。

他方才看见什么?

看见一个人从皓月里一跃而下,衣袖襟带飘着清辉,微微皱眉,眸色坚毅。

那个人回身看他,微微点头,身影轻移,瞬间消失在夜色里。

三六苦笑着擦了擦额角的汗。

知道你厉害,却不知道你这么厉害。

商大哥,三六和你之间的距离,到底远成了什么样子?

追命不屑于追风,他比风快。

不过一会儿工夫,那黑影便被牢牢盯住,追命看清了那人肩上扛着一个姑娘,不禁抿紧了嘴唇,身形又快了几分,眼看就要追上,黑影忽然一个转身飞速出手一枚暗器,追命反应快于月色下的寒光,眸色一凛,飞身避开,一跃而上抓住那黑影的肩膀。那人极快地抬腿扫过,纵然身负一人,也能看出来功夫上乘。追命与他缠斗虽然不费力,但是顾及那人肩上晕厥的姑娘,也是处处受限。几招下来,那人愈加吃力,索性狠狠将那姑娘抛向追命,飞身逃窜。

追命迎面接住,眯了眼看那黑影逃开,心里有了打算,竟也不再追。

他探了下女孩的鼻息,小心翼翼放到地上,退几步捡起那枚寒光镖。

云雷纹。同那黑衣人手腕的纹身一模一样。

追命寒着眼眸勾了勾嘴角,将暗器收好。转身抱起被劫持的女孩,回身走去。

三六可还在?这么想着,他又疑惑地朝怀里的女孩看去。清秀可人的小姑娘,半夜怎么会出现在街上?是在家被那功夫了得的黑衣人劫持?若是如此,三六又怎么会知道?三六无姊妹,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三六气喘吁吁地追上来,看到的就是月光下追命横抱着雷及弟,侧头盯着她看,踏着月光缓缓走着。

三六皱紧了眉,“商大哥!”

追命转过头,看着三六急急追过来,只以为他担心自己怀里的姑娘,忙安慰道,“这姑娘没事,你不要……”“商大哥可知男女授受不亲?月黑风高如此抱着雷……雷姑娘,像什么样子?”三六鼓着嘴,伸手就要上前去接雷及弟,追命笑着退了一步,“我抱不像样子,你抱就像样子?你认识她,哈哈,如此看来,便是人约黄昏后,喜乐未成糟了不幸?还是你看着我抱你心上人,心里别扭了?”

三六看着那笑容里竟然有些锋利,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愣在那儿看着追命,“三六并非……”

他本是今日才知道雷及弟是女孩子,又怎么会和她如追命说的那般?

追命见三六欲言又止,垂了下眼睛,“好了。你瘦弱些,跑了那么久,又不会功夫,还是我来。”说完侧开三六,向前走去。

三六抿嘴捏了捏拳头,觉得十分委屈又不知为何,只能默默跟了去。

月下,清街,追命抱着雷及弟走在前面,三六默默跟在后面。

夜风有点冷,追命忽然开口,“三六,之前有事瞒你。”

“我知道。”追命听着后人轻轻开口,心头一颤。

“我本是捕快,为了桩连环采花案来欢喜镇查案,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任务所限。”

“……原来是连环采花案。”三六略一思索,恍然苦笑。

“……如何?”

“商大哥是否想说,三六与此案联系紧密,需要协助调查。”

“我是此意。”追命为三六的通透轻叹了一声。

“三六全力相助。”

声音平和冷静,却莫名的让人难过,追命忍不住转过身去看,三六低着头,逆着月光,看不清双眼。

追命皱着眉压抑心里莫名其妙的疼惜。

“三六……”“商大哥,如果不是知道三六也曾被那采花贼当做女子采了去,是否还会救我,照顾我?”

追命皱了眉,这小书生在想什么?“三六,你怎么能这么想……”

陈三六笑着抬起了头,眼里却噙了泪。

“商大哥,可是真的姓商?”

追命看着那双浸在水里的眼眸,觉得从心里到喉咙,都涌上一股柔软的疼。

他第一次觉得有些话难以说出口。

“追命。我叫追命。”

三六的身子僵了一下,却仍旧固执地继续笑着,三六笑起来是极好看的,但是此刻追命却不再敢看。

三六拱手行礼,“原来是追命神捕,多日叨扰,小生失礼了。”

神侯府,四大名捕,天下尽知。

陈三六原本以为自己除了他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想,连那名字也是假的。

心里很难过,忍不住想要哭。真是可笑,男子汉大丈夫,他为什么一到追命面前就如小女儿一般。三六这么想着,愈加用力笑着,也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追命皱眉听着那一声声神捕,叨扰,小生,看着那张笑脸,愈加烦闷。

只好转过身去,不再看身后的人。

“随我来。”

三六默然跟上。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

这一晚,凉的不只是夜色。

追命抱着雷及弟进门,守在桌旁的无情见状有些惊讶,“这是……”

“我与那采花贼交手了,情况有点复杂。”追命将雷及弟放在床上,不多说,无情也立刻就懂了这女孩是追命所救,转身帮追命安置起起来。

门口传来轻轻响动,三六踏进门来,追命闻声回头,正好对上三六的眼睛,这才看到三六脸颊苍白,嘴唇也没有了血色,站在那儿看着自己,眼神飘忽着,也不说话,迷糊了一样。

追命这才想起,他刚跑了一身汗,他穿的少,他们走了那么久,夜又那么凉。

暗骂了下自己,赶紧上前去探三六的额头,果然滚烫。“……三六?”追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都有了点颤抖。

“三六,全力相助。”

面前的人看着自己喃喃道,然后眼睛一闭栽了下去,追命一把揽住他的腰,红着眼睛叹了口气。

无情满口的疑问都咽了回去。

“你们没见过他。”

没见过谁?

没见过如此清润绝色之人,还是没见过如此温柔的追命?

无情都没见过。

很久以后,追命还是会因为三六和雷及弟一起出行而不满,冷着一张脸,嚷嚷着早饭的馄饨太淡,神侯府新进的捕快练功偷懒,凌依依好吵,楚离陌和小鸟说话太蠢。

铁手瞪他,冷血冰他。于是追命更烦。

三六傍晚回来,一抬头看见追命坐在房顶上喝酒,仰头喊,“你一个人上去干什么?”

他不知道,认识他之前,追命从来都一个人坐在屋顶上喝酒。

“你管我?你还知道回来?”

三六听着这无赖的话笑起来,“崔略商,你喝的是醋吧?”

一个身影飘然跃下,一把扣住三六的腰,直直看进那双揉了月亮碎屑满是笑意的眼睛。

“我是吃醋了,我第一次见她就吃醋。哪有抢着抱的?你干嘛抢着抱?”

陈三六楞了一下,然后笑出声。没有躲追命凑过来的嘴唇。

罢了罢了,谁让先吃醋的是他自己。

“你是说,从这云雷纹看,连环采花案并非一人所为,而是霹雳堂运作?”

云雷纹的确是霹雳堂标识,但江南霹雳堂一直以炸药火器称霸,与朝廷井水不犯,虽亦正亦邪,倒也磊落,若真是霹雳堂,如今驱使门徒做这等事,究竟是为何?

冷血把玩着那把飞镖,思索着,看向追命。

追命好像没听见他的话,偏着头望向里屋。

“喂,喂!”铁手推了他一下,笑道,“有无情在,你还不放心?”

追命回过头,叹了口气,想了些什么,然后忽然认真地问铁手,“我走路很快吗?”

竟然真的是一点没听进去冷血的话。

铁手一时间有点发愣,也不知道追命怎么冷不丁问了这么件事,就随口答道。“你说呢?追命大侠!”铁手把“追命 ”两个字咬得重,然后皱了眉看向冷血,冷血呼应了一下他的眼神,表达字和他有同样的疑惑。

他们都觉得自从追命和他们会和后,总有点奇怪,特别是昨晚以后。

追命没看到两个人的疑惑,只是低头,抿了嘴唇。

他原以为三六是不愿意与他亲近才故意落在后面,却没想到他跟不上自己的速度。他是如何在清冷的街上看着自己越走越远却又赶不上?

那样清瘦,抱起来轻到不行,又生了病。

自己还惹他难过。

懊恼排山倒海涌了过来,追命忍不住狠锤了一下桌子,向里屋快步走去。

留下铁手和冷血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让向来洒脱豁达和追命这般恼火。

无情又一次把完脉,正将三六的手放回被子,突然追命用力一推门闯了进来,然后也不知道想到什么,又急急停在门口。无情疑惑地用眼神询问,追命回神,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嗯,那个,怎么样?”

无情见他的样子,忽然笑起来,“你是说那个姑娘,还是这位小兄弟?”

“……嗯?”

“哦,那姑娘是被人用手掌砍中环椎,供血不足晕厥,再过一两个时辰大概能醒。这个小兄弟,”无情看向三六,“他身子本就惧寒,又像是得过什么重病般要虚弱一些,虽然只是风寒,却比普通人更严重,还在昏睡。我开好的药方已经给小二了,他应该快醒了,等他醒来按时喝几次应该也没有大碍。”

追命看向三六,原本白皙的脸颊没有了光泽,眉头微皱,双目紧闭,精致软润的嘴唇也起了不平整的皮。

他想到三六身上混着竹子味儿的药香,忽然觉得难过,究竟怎样重的病会喝那么多药?

“追命?”无情见他望着三六许久,忍不住开口叫道。

追命近来失神的次数越来越多。

追命回过神,对无情暖暖笑了笑,“谢谢你。”

无情刚因为那笑容安了心,又一下子僵住了,良久才控制着嘴角上扬了一下……

“追命,你从来没对我说过谢谢。再说,你谢我做什么?”

是,为什么要谢无情?他们什么时候说过谢字?同生共死,相携前行,他们兄弟四人早就默契十足,不分彼此。他在替三六谢无情?他凭什么替三六谢无情?

追命哑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无情便颔了首,迈开步子走出门去。

追命下意识地想追出去,榻上三六突然翻动了一下,干咳出声。

“三六!你醒了吗?”

追命接过小二送来的药,闻了闻,手背贴在碗壁上试了温度,然后寻了空气流动好的地方放着,思忖着一会儿热气散到什么程度,喝掉才刚刚好。可是,好像缺了什么?

追命这么想着,突然觉得奇怪。自己怎会动作如此流畅而娴熟,甚至没经过头脑,竟像是经常服侍人喝药一样。

身后三六又咳了一声,追命赶紧回身取了水给他喝。三六垂着眼睛,捧了杯子乖乖喝水。

追命忽然觉得心里软软陷进去,“三六……对不……”

“雷兄……哦,及弟怎么样了?”刚刚醒来,喉咙还生疼的人,一把清亮的好嗓音低沉喑哑了几分,很虚弱,追命却听得眼眸暗了下去,“她没事,无情说她很快就会醒。”

“如此,真是要谢谢他费心医治我们。”三六依然没看追命,只望着手里的茶杯,低声道。

方才无情来看过,三六望着那温润清俊的人白衣飘逸,眼眸沉静,光芒内敛。和追命言语间透着无比默契,转向自己又是和善可亲。

三六想,那是四大名捕的无情公子。

追命身边理应都是这样出众无比,光彩夺目的人。

“三六……”

“追命大人可是想问昨晚……”“你能不能不要这样叫我!”

追命沉了声音,皱眉看着三六,后者一愣,抬头看过去,却轻笑出来。

“不然,三六该称呼什么?”

追命看着他还是红红的眼角,柔声道,“还是按以前的叫。”

“可你……”

“崔略商。这次是真的。我名字里有商,所以你可以如此叫我。”

三六哑住了,他看着追命认真的眼睛,那瞳仁里隐着莫名明亮的光。

世人尽知四大名捕,无情,铁手,追命,冷血。可是因为身份任务的缘故,鲜少有人知道他们名号之下的真实姓名。

追命就这么坦荡荡地告诉自己。

三六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原本红着的眼眶瞬间就湿润起来。

追命吓了一跳,忙伸手向他额头探去。“三六……你怎么了?难受吗?”

三六摇了摇头,挡下追命的手,“不是想哭的,可能生病了,眼睛不太舒服。”说完急忙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抓紧了追命的胳膊,“对了,商大哥能否替我回家去知会娘亲一声?彻夜不归,她一定很着急……”

“好。”追命因为那一句商大哥笑得开怀,三六看他笑着,也不自觉地勾了嘴角。

“药差不多了,先喝。”

“……咳咳……太苦了……喝不下。”

追命看着三六鼻子皱起来嫌弃得把拿药举远,不禁觉得好笑,“怎么还像小孩一样?你不是说小时候经常喝药?那还怕苦。”

“三六也不知道。其实小时候生病伤了脑子,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三六有点害羞,不好意思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身体底子差,天冷时候也会风寒,只是每次喝药都痛苦得很。他不想让娘担心,只好强忍着喝下去,可是娘看到他难受的样子又是心疼地直叹气。

很多事情记不清了。

追命好像被这句话击中了般,心里对三六的疼惜又涨了几分。他知道那样的滋味。

当年在神侯府醒来,明明头部剧痛什么都想不起来,脑海深处却一直再翻腾着一个声音,听不出音色,却像是用了全部的力量在呼喊他,如同从心里血淋淋挖出来一般。

“崔略商!”

十二岁的他对诸葛正我说,我叫崔略商。

诸葛正我听罢有些惊讶,看着面前极力忍受痛苦得孩子,良久开口道,你可愿从于神侯府门下,做惩恶扬善的捕快?

追命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想到三六还有娘亲相伴,还能述说往事,觉得欣慰了几分。他看着三六捧着那碗药犯难,忽然眼睛亮了亮,好像一下子想起了刚才觉得缺了的什么东西。

“你等我,我去取些蜜饯回来。”

十二岁忘却了前尘的追命不知道,诸葛正我不认识他从崖底救上来的孩子。可他听过崔略商。

他认识当年响当当的武林“醉翻天”崔唇容,豁达无双,霁月光风。他知道崔唇容的独子叫崔略商。

江湖传,三岁丧父,五岁丧母,十岁练得惊人腿功,火海里与残害父母的仇人同归于尽。

诸葛正我没想到这孩子竟从那场浩劫中活了下来,

更没想到两年后他再一次死里逃生。

那是怎样的命数如此悲哀多舛?又是怎样的命数如此坚韧不息?

忘却前事的恩怨苦难,算是上天的慈悲吧。

诸葛正我叹息了一声,对十二岁的他说,“从今以后,你叫追命。”

“既是做了大内捕快,本名不可轻易示人。”

几年后,江湖忘了那个身负血海深仇藏身火海的孤儿崔略商,江湖盛传的是轻功盖世千杯不醉的神捕追命。

很久以后,追命听到三六连名带姓地喊他,还是会条件反射地心悸。三六偏偏越来越爱喊,揽着他脖子顽皮地勾着嘴角喊,被挑逗撩拨到恼羞成怒低声喊,气急了瞪圆了眼皱眉大声喊,总之用一切机会喊出崔略商三个字。

追命揉着额头,说你能不能别这么叫我。三六说怎么,怕别人知道你追大名捕的真实身份?可是我偏要说,崔略商,那是我这辈子说出的第一句话。

刚开始还笑着,后来竟是委屈的要哭。

追命苦笑弯腰吻他的眼睛。说,罢了,你要喊就喊。

“如今不管你喊多少次,我一定应你。”未完待续......欲知下回,请关注微信公众号: xiaoyida_com ,回复 xsc1390 获取完整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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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古言小说 《初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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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现有字数:16.67万
最后更新于:2017-2016-11-29 14:0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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