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第七十六章 招魂

 

------第七十六章 招魂------



第七十六章 招魂

一入到无情镇,就会发觉,这里戒备森严,别说那高山之上的道观,就连镇上,也都流落了不少的大石,好多人正在抬着,忙忙碌碌来来回回地走。

而有些地方,是不允许人随意进入的。

那倒是好,我也没有想过要进入。

好多的燕朝军队,都涌入了这小镇,不足万人的小镇,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我到的时候,已是晚上了,黑糊糊的大地映着雪的光。

我疲累地舒了一口气,在墙角边过了一夜。

这小镇,还真是连个栖身的地方都没有了。

我也算是杂草一样的人,随处就可以安身了。

第二天一早,天才发白,我就悄悄地从一侧去,并不走大路。

看到上道观的小路上,也是大石镇压着,上下不得。

最惨的是山下的水,不断地涨着。

雪一融还会化水,再冰着,就成了冰。

石头一滚下来,砰砰直响着,让人听了心里害怕。

我并没有去搬,就凭我一个,怎么也是搬不动的了,只能望石感叹。

我耍些小聪明,在石头上画下一只小狗,圆圆的头,圆圆的眼。

他要是瞧见了,他会知道的,只要显眼的地方,我就画。

听到有人的声音,赶紧就往山里的地方走去。

好多的燕兵过来抬石头,嘴里嘟哝着:“这后山也是上不去,这么多石头,如何搬得了?我们皇上还真重视这上面的尼姑,是不是都长得漂亮来着?”

“你废话少说,快搬,小心掉脑袋,皇上的事你也敢说。”

“就说说嘛,有什么不可的。”

我看着远方,却是无人再来。

中午的时分,他们休息,我就往外走了,有人怀疑地问:“哎,你这道姑,是从上面来的吗?”

我镇定地说:“不是,我是从另一镇过来的,我师父让我到这山上来拿东西,可是,这山都封了,肯定是不能再上去了。”

“是啊,封了好几天,也不知上面是活还是死的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能通好这些路呢?”我低声地问着。

心里暗笑,我还真是穿上道服,梳上发,就充起道姑来了。

“这也难说啊,就是通了你也上不去,皇上,知道吗?”那人跩跩地问。

我当然知道了,装作惶恐地点点头,“怎么了?”

“皇上得上去,我们燕朝最厉害的七王爷,也会上去,闲杂人等,就不能上去了,明白吗?”

“哦。”我轻点头,“七王爷?”

“是啊,我们的七王爷,对抗辽兵,让辽兵闻风丧胆的七王爷。”

他还怕我不知道一样,将楼破邪说得那般的厉害。

“我们七王爷一早上就在前面指挥着,不过,可是不能靠近的,你啊,等个十天半个月,那时就可以上山了吧。”

是真的来了,我如此地了解他。

但是,我还不能去见他,前面,必有人认识我,届时,楼破日何尝不会找到我?

有些不可思议,皇上不是那种念旧情的人。他是为我而来的啊,我心中有这么个数。

他连连秋池也容不下。她如此地爱他,爱到不顾一切地为他扑火,包括将所知的,在燕朝的奸细都一一地说了出来。

就连养大她的黄公公,也幸免不了。

连秋池是可怜的人,她是爱错了人,到最后,让耶律重所杀。

往回走,到了镇里,看着入镇的那石门边,前些天画的一个大大的圆狗狗。满意地看了一下,就往左边而走。那有个破庙,也可以窝身。

有些落魄,有些轻笑,不知是谁留下的铁锅,破碗,弄些雪,洗洗倒是还可以生火煮些热水喝。

我抱着膝,看着火苗腾腾地生起,也驱走了一些寒劲。

天色又黑透了,我很失望,不知如何才能更快地告诉他我活着。

一阵心碎叫声,破破碎碎地传来,隐隐约约中,我似乎听到了“雪,雪”这样的叫声。

是谁呢?在这大雪夜里,如此的心碎,叫得这般的凄凉。

也感触到我的心里去了,我低低地一叹,吹着破碗里的热水,让这水也能暖暖身子。

又听到了,这一次,清楚了一些,那叫我的声音,有些熟。

“雪,初雪。”是这样叫的,断断续续,破破碎碎,我却是听到了。

丢下手中的碗,我跑出庙门,看到那踉跄在雪地上的身影,黑黑的,看不太清,行一步,停一下,仰起头似乎在喝着酒。

那高大的身影,如此的孤傲,冷寂,带着一些微微的哭腔,借着月光往山的那一边走去。

我捂住嘴,心在破碎着。

我能叫住他吗?叫住了,或者,压抑的心,不会再平静,再安稳。

如果我不叫他,那,他要伤心多久。

我仰着头,咬着唇,咸咸的泪在唇上散了开来。

一切都变得遥远,那在月下孤单的身影,那么冷寂,那么悲酸。

我如何能不感动,如何能不心酸?

“雪,回来。”声音在雪地里,特别的清亮,又有些嘶哑。

我怎么能忍得住呢?我怎么能让他如此的撕心裂肺呢?他是我曾经最爱最爱的上官雩啊。我拼命地跑了过去。

不管那呛人的冷气吸得我的喉咙急呛着,如此的生疼,我只想要追上那抹身影。

我追上去了,我从后面狠狠地扑了上去。

把他也扑在雪地上,我紧紧地抱着他的后背,“上官雩,你为什么要来?”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浑身的酒气冲人,一手还吊着好几坛子的酒在雪地上摊了开来。

他颤抖着,一手轻轻地抓住我的手,欲回头看我,不敢相信地抓住了我的手,轻轻地叫:“初雪。”

“不要回头。”我怕我会受不了,就这样,抱他一会儿。

既然我决定了和楼破邪一起,我就不能再招惹上官雩。

他太好了,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这样伤心?我怎么能说对不起?我怎么可以不感动?

“是你吗?”低低的叫声,还有颤抖。

我埋首在他宽厚的后背,用力地点点头,“是我。”

手一紧,他紧紧地抓着,我听到他大力松气的声音。

然后他整个人放松就趴在雪地上,笑着,“不是做梦吧?”

“不是。”我哭了,哭得很伤心。

为什么每一次,在我最孤独、最无助的时候,总是上官雩呢?

我能为七皇子找很多的理由,他也不曾放弃过我。

我无法抹杀上官雩的好,对上官的爱,对上官的心酸。

看到他这样,叫我如何不落泪呢?如此孤傲的上官雩,带着心碎的声音,一直在叫我,回来,回来。

是不是,怕我走得太孤独了?

他知道我怕一个人啊,我其实心里很不安的啊。

我埋首在他的背上,在他的衣服上抹着泪。

好久好久一会,飘下的雪,满背满头都是了。

他笑起来,“我的小丫头没事。来,我看看,我的小丫头不能有什么事的。”

我的小丫头,他就是有这么一个本事,随便一句话足以令我泪落得更凶。

世界所有的东西,都静了,下雪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他握紧我的手,然后放开,然后爬了起来。

也没有回头,轻轻地说:“好,没事就好,你回去,我得走了。”

我竟然不舍,我站在那里看着他将酒一坛一坛地捡起来,挂在手上,他想必回去之后,还会再喝。

“上官。”我咬着唇叫,“你真的不要我了吗?”真的不爱了吗?

他轻笑,“听听你的声音,我就满足了。初雪,这是天意,从此就当你死了。你放心,我会告诉他你在这里的,让他安心,他很快会来的,他就在山上,不眠不休地搬着石头。他不是不来,他是不能来。他不是不爱你,他从来没有放弃过。”

“上官,你呢?”我忍不住地哭丧着脸叫出了声。

他轻笑,在雪风中,有些冷冷散散,“我不重要。”

“很重要。”我哭着叫了出来。

他仰起头,似在看着月夜,“不重要,我一定是做梦了,也罢,是个甜的梦,梦到你好,便行了。”

“这不是梦,上官。”我泣不成声了。

他笑笑,“哦,够了,我喝醉了,喝了一天,有些累了,我得回去休息一下,边关还需要我呢。”

他在雪地里行走,叫着我的名字,就想着,我如果一个人走了,也能听到他的声音,也不会害怕。

他嘶哑着嗓子,在雪地上叫我,想招回我的魂。

我倪初雪欠他的情,还不够多吗?我曾说过什么,得他,一生足矣。

“你很重要。”我大声地说着,呜呜地哭,我破碎凄怆的声音在静雪之中,如此的薄弱。

他放了一坛酒在雪地上,“坚强的倪初雪,会好起来的。也许,你比我更需要这个。”一摇一晃地,他又往回走着。

我闭上眼,泪的冰冷让脸好是生疼,走近,揭开了那坛子酒,大口就灌了下去。

又辣又甜的味道,慢慢地滑下喉咙,生起氤氲之气在眼里,让腹内也有些热意。

我壮着胆子,大声地叫:“上官雩,你给我站住。”

他摇摇头,笑着,“喝完了酒,就没事了,天亮了。”

我将酒坛子砸向他,挖起雪丢向他,“上官雩,你回头看看我啊。”

“我怕。”他说,“真的。”

“你怎么怕起来了?你上官雩,堂堂正正,高高傲傲的一个男子,你怕什么?该怕的是我。”忍不住地,我跑了上去。

他一个转身,就抱住了我,那眼神中的苍凉,竟然不是我能想象得到的。

他紧紧地将我抱在怀里,焦躁的吻落在我的眉上,我的眼上,再轻轻地碰着我的唇,然后烈火一般地擒住。

如火一般的吻,让我忘了呼吸,让我忘了所有的一切。

“上官雩,你掐死我吧。”我轻声地说着,死在他的手里,是我最大的快乐。

他淡淡地笑,满脸是沧桑,道尽了他过得不好,但是他一句话也不说,那么坚决地要把我推开。

我紧紧地捂着上官的脸,上官上官,我如何对得起你?

泪轻轻地滑落在他沧桑的脸上,我轻轻地擦起,抚着他的五官,上官,也显老了啊。

“初雪。”他没有睁开眼睛,而是低低地问,“天亮了吗?”

“没有。”我哽咽着声音说。

他薄唇扬起一抹苦笑,“天亮之后,当我没有来过。”

“上官雩,我想,我该有个了断。”我静静地说,看着火苗烧得旺旺的。

“对,我以后,永不会再来找你了。”他如此这般说着。

我无力地抵着他的额,“这么残忍吗?我不要你来了断,我的事,应是我来了断,真的。”

“初雪。”他低沉地叫。有些破碎,轻轻地,怕是吓着了飘飞的雪一样。他脸上露出少见的孩子气,微微地咧了嘴,说:“不喜欢你难过。”

我挤出一个惨淡的笑,脸贴着他的脸,暖暖的气息,让我心也软了,“上官,如果你能调出绝情的药,多好啊。”

“你吃,还是我吃?”他抱着我,让我躺在他的臂弯里。

“你吃。”我不要他这么痛苦。

他却拥紧了我,“那就只有你痛苦。”

“应该的。”我轻笑,“倪初雪为别人心动,就应该痛苦。”

他叹了口气,“别怪你,这世上能不对他动情的人,只怕不是女子了。”

“这世上,要是我心里没有你,我也只怕不是倪初雪。上官雩,我不会跟你说对不起,因为你还爱着我,因为,我心里还有你。告诉我,你不会再喝酒了,我不喜欢看到你喝酒。”

他苦笑,“不喝了,不喝了。睡吧,明天都会平静的。”

我不知道这世上的女子,换成是她们,会如何去选择。

对不起上官,我还爱着你,对不起楼破邪,这对你也是一个不公平的伤害。

其实你知道我还活着,你不来找我,你只是想让我和上官在一起。

呵呵,你们都是冰雪般聪明的人,只有我才是笨蛋。

天刚亮,他还睡得很熟,我脱下道袍盖在他的身上,眷恋地看他一眼。

捡起地上的酒,灌了一大口。需要勇气啊,天南地北,就只有我一个人闯,一个人走了。

吸一口气,朝他笑一笑,不要伤心啊,路太长了,怕走得太凄凉。

天色好早啊,蒙蒙白白的,呼出的气,像是仙境一样。

若是平时,我可喜欢了,喜欢呼出来,用手挥着,连心情也会变得好起来。有些傻傻的,可是无妨,开心就好。

我喜欢雪,好白好白,就只是单纯的白。

走到那镇门口,还是发现了我画的可爱小狗,圆圆的眼,圆圆的身子,它的可爱眼神,看着左边。刻在石墙上,让这冰冷的墙也可爱起来了。

有一些的笑意,我轻笑,细细地看了一会,再朝它挥挥手,继续往我的秦淮而下。

可是,我走了没有多久,就听到后面有很多马蹄声和人声。

我转过身一看,那骑着高头大马的,似乎都是御林军啊。

还在叫我停下,我撒腿就往山上跑,进了山,倒也好,丛林多了,未必抓得到我。

这楼破日的手脚也太快了吧,这么早就发现了我,不该在那里站那么久的。

我拼命地跑,跑得喘不过气来。

可是我两条腿哪里跑得过马呢?

“停下,不然放箭了。”有人大声地叫着。

我靠在树上喘气,放吧,也许一箭了结我才好。

一会儿我又往树林边跑去,凌厉的箭射了过来,擦过我的耳际,还呼呼生风地没入我跟前那棵大树上,受震动的雪,从树上飘落了下来。

如雨一般,洁净而又白透,那般的美丽。

我睁大了眼,喘着气转身看着他们,透过雪,看到了那九五之尊的皇上。

楼破日,越发的好看而神采奕奕了,他身上的帝王之气,让人不敢正视。

我别开眼,两把带着寒气的刀,一下就架在我的脖子上。

我愤怒的眼看着皇上,喘出的气,让冰冷的刀都有些雾色。

他下马,龙袍上飞腾的龙,最是显眼。

他挥挥手,两边的人就退后。

我转身又跑,他轻松就扭住了我的手,一个使劲,让我面对着他。

“好久不见了。”他说,脸上有些笑意。

我闭紧嘴,一声也不吭。

讨厌他,就是讨厌他。

他轻笑,打量我一下,说:“这发,不好。”一拉我绾发的道钗,乌黑的发,如云般地散落下来,披了个满肩满脸都是。

他的手好大力,我怎么也挣不开。

我放弃,看着他,“皇上,你这样抓着一个道姑算什么呢?”

他一手轻触着我的脸,“就是这样的倪初雪,我日夜都想着。”

我有些心颤,在宫里的时候,我就越发不了解他了,何况是现在呢?

叹了一口气,我倪初雪不是决定一个人天南地北地走吗?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他?

顶多也不过是一死,想来真是悲观,我向来不喜欢这样想的。

生命活着多珍贵啊,可是,这竟然是我往后靠的最后底线。

我放松了下来,“民女倪初雪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做过宫女,做过公主,还做过死人,我的骨子里,还有着宫女的习性。

重生之后,就当是死去,不可能装作不认识他,但我却不再是宫女。

他挑起唇角的笑,“跑得可真快。”

我别过头去不回答,他箍住我的腰,“好了,跟朕回去吧!”

“可以不回去吗?我会永永远远地离开,这辈子,我就没有姻缘。”我请求着说。

他摇摇头,“朕说的话,就是圣旨。”他抱起我。

一个公公牵来了马,他踩着那公公的背,抱着我上了黄锦之色的马鞍之上。

风雪太大,他拉起白色的狐裘给我挡着风雪,密密实实地把我搂在他的胸前。

我双手扯开,“别当我是花。”

不必护着我,既来之,则安之吧。

如果我决定了什么,他们也能明白的。

皇上一笑,丢开了披风,让后面的人接着。

“朕就不相信,你会死在上面。”他说得如此的坚决。

“为什么要找我呢?”我冷冷地问着。

他用着开玩笑一般的口气说:“朕想你了,倪初雪。”

我摇头,笑得好是心涩,“我一点也不想你,真的。”

“哦,这自然是,不然,你不会逃了。可是,这燕朝之大,无不是王土,只要你在,我就能找到你,只要看有没有这个心便成。”

“找到又如何呢?”我低笑着自语。

“你以前从不会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他低柔地说着。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你总不能活在以前的角落里。皇上,如今你是九五之尊,还我一个自由,也不可以吗?”

他抱紧了一些,“我喜欢你在我的身边。”

“那你想过我吗?我喜欢吗?”我问他。

又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高高在上的皇上,如何去探讨我心中的喜和悲呢?而且,这也是大不敬。

“抱歉。”我吐着气。

“你的宫女之期未满。”他说。

我点头,“那皇上怎么发配奴婢呢?”

“朕要找你,因为你就是倪初雪,断不是任何一个人可以代替你的。”他霸道地说着。

这世上,谁又能代替谁呢?

乌黑的发飘飞着,我,才逃了一年不到,就被抓回来了。

只是因为我是倪初雪。没有人可以代替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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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回宫为婢------

第七十七章 回宫为婢

我不再说话,到了镇门口,还是那只可爱的小狗,无辜地看着我。

他打住马,畅快地说:“朕一晚上,就没睡着,一直站在最高的那里遥望着无尘缘。一个低视,看到了雪地上的你,隔得很远。我就想,那不是倪初雪吗?惊喜就在心间了。”

我抬头,望着镇中那最高最让人仰视的房子,那是知府的地方,他能在那里,一点也不奇怪。

“结果,我看到了什么?”他轻笑,指着墙上的狗,“多好看,有点像你,我便深信不疑地追了上去。相信自己一直是好的,你曾说过。”

我摸摸脸,“像我?”我什么时候像狗来着?低低地笑出声,我像它一样无忧吗?

他点头,“像,很可爱。”

“我都不认识我自己了,皇上,你要一个什么样的宫女呢?”

“不是宫女。”他说。

“就是宫女,我很固执,除非,你什么也不想看到了。”

他抱紧我的腰,却没有说话,一夹马腹,入了镇。

我也常下山,就来买纸墨之类的,还是第一次如此的威风进来。两旁净是官兵,我在皇上的马上,所到之处,都是低头迎接。

唉,我那时下山怎么就没有好好地去感觉一些自在的快乐啊?总是心里有着牵挂。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都跪了下去山呼。

“平身。”他沉稳有力的声音,格外的清朗威严。

他将我抱下马,一公公弯着腰来报:“启禀皇上,上道观的路,七王爷连夜打通了。奴才已准备好了车辇,皇上是否前行?”

皇上低笑,“不必再前行。”拥着我往里走,轻声地问:“你要上去看看吗?”

我摇摇头,既然在他的手中,挣脱不得,我又何苦去白费力?

那条路上,也有着和楼破邪的记忆,不想再走一遍,再想一遍,也只是沉沉的心痛了。

我无姻缘,就不要再去想,我的决定,便是如此。

这是他的寝室吧,如此的富丽堂皇。

我拿起梳子,将我的发绾起,还是一道姑的模样,没有了发钗,就用笔当钗用。

看着镜中的样子,连我都觉得好笑。

笔的一头系着绳头,一头是毛,还四散开来,好是怪异啊。

他坐在一侧欣赏地看着,“要不要朕让人给你找身道袍?”

他是在嘲笑我吧,我收起笑,“不必,是道家之人,有心便成。”

“要是朕剪了你的发呢,如何绾得起?”他在戏弄我。

我白他一眼,“那民女就索性弄个光头,做一尼姑,长伴青灯。”

“阿弥陀佛。”他扬起眉。

这人啊,我眨着眼,低低地叹气:“我的决定便是那样了,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这一世,就没有姻缘。你不逼我,我也是独自一个人走的,你要逼我,那也是一个人走的。”

“时间会改变人的。”他笃信地说着。

“太子,你的执著,似乎用得不是地方。”我正色地说着。

他挑挑眉,“太子早是过去,如今朕是皇上。”

倒是没有生气,要是换成别的人,只怕早气得要杀我全家了吧。

“但是,你还活在过去,皇上。”

“将不会了。”他笑着,“倪初雪,好吧,你就做我身边的宫女。”

“你确定?”我轻挑眉角。

他点头,“君无戏言。”

“哦,是皇上金口玉言,到时,可不要气得要杀了我。”我很会惹人生气的,我低笑,心里还有些酸酸的。

这样也好,转了一圈,终还是回到了宫里。

或者,越想逃离皇宫,到了最后,却终是离不开的。

华灯比雪还亮,点亮着这里的一切一切,是我点起来的。

红毯铺盖着,每张桌子上,都放满了酒肉、瓜果,也是我摆上的。

暖暖的熏香点了起来,衣服换了上来,我还是一个宫女的装束。

如果不是我知道外面的世道还不好,我以为,这是太平盛世。

对皇上,我还百般挑剔着,他很执著一些东西。可是,我断不能说他不为国为民。

他有他自己的打算,我是不去猜测他的,我觉得没有意义。

我的胸襟没有大到为天下苍生忧心忧虑。我终是自私的一个人,只为自己想念的而担心。

今晚会宴请七皇子、上官雩,还有边关的将士。

战争,用和亲结束了。

两国的负担都相当的重,七皇子,不,应该是七王爷,被封为护国王爷,上官雩还是无官无职,落得个尊贵的平民。

入席之人,还有那慈慧的道长。

我便也知道了,她是先皇最爱的妃子,入了道,前任道长过世之后,她便成了无尘缘的道长。

每一个玉杯里,都倒上了酒。

澄清的酒很香,是封窖很久的美酒。

皇上并不让我一直待在外面准备,因为先到的人,必不会是皇上。

我就站在楼后,吹着凌厉的风。

“施主。”轻轻淡淡的声音,让我会心一笑。

我转过头去,“道长无碍,真是大幸。”

她摇头,“你不该回来的。”

“这世上,哪有该与不该,总是回来了。”我露齿地笑。

她一怔,又轻叹:“我没有护好你。”

“道长,这与你何关呢?道长,你先进去吧,奴婢得一会才能进去。”我轻笑,不想让她为我担忧,我已经理清了我的心思。

她有些不忍,“宫女的衣服?”

我伸展手,衣服轻轻地飘着,愉快地说:“是啊,还是新的,道长。”

她一别头,擦着泪,“我终是对不起他。”

“他这一世,很坚强的。”我轻笑,看到楼下那抬头看我的眼神。

如此的幽深,如此的伤痛,琉璃眸子中的黑,似要把我给吞噬。

我得很努力很努力才能让自己不流泪,朝他挥挥手。

有些东西,过去了,就要坚强。

对他不必说太多,他也能明白。

“道长,该入席了。”一个小公公催促着。

我吐了一口气,看着她,“我没事,我心甘情愿做一个宫女。”

我知道跟着楼破邪,会让他一直很不顺利,也会发生一些人为的难过之事。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若要问我情深深几许,我抬头看云高高几丈。

他也终会对上官雩觉得抱歉,倒不如,就放手吧,没有姻缘,但愿人长久便是最开心的了。

我跟在皇上的身后,转出了那正厅,徐缓的暖香飘散着,之中夹带着瓜果之香,让大雪之天,变得也如春一般暖和了。

我看看上官雩和楼破邪,心里痛痛的。

皇上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坐在那龙椅上,众人行过礼便坐了回去。

他只是随意地说了些话,问了些事。

我不在意地听着,眼睛始终是不敢看向他们了,盯着皇上衣服上的龙看,我怎么就绣不出来呢?

我想,要是他们都知道我在想什么,必然会大怒的。

“如今边关安稳,朕也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就得为百姓的安居,燕朝的繁华而奋斗了。”皇上举了酒杯,向众人敬着。

都举杯一饮而尽。

他说:“朕得敬皇弟一杯,初雪,去倒酒。”

终于到我上场了吗?我就想着,让我出来侍候,必然是不想放过我的。

想开了,也自在些了,手持着玉壶轻松地走了过去,给他满上一杯酒。

有些颤抖,甚至有些倒了出来。

他的手放在桌上,抓紧又放开,又抓紧。

“谢皇上。”他说,双手执起杯子,一饮而尽。

皇上大笑,“倪初雪,朕也不太胜酒力。你替朕敬他一杯,他是我们燕朝的大英雄,不管是谁,着实都应该以酒相敬。”

我在他的杯里倒上一杯,再在空杯里倒上一杯。

放下手中的玉壶,双手捧了上来,正视着他的眼神。如此的幽深,如此的美,如此的痛楚,如此的无奈。

我轻轻地笑,“宫女倪初雪敬七王爷一杯,七王爷凯旋而归,是我们燕朝的大英雄。”

眼里,没有了纠结,他一笑,轻轻地说着:“宫女?”

“是的,奴婢入宫为宫女,去年七月便入了。”我笑着,“愿七王爷一生一世千千岁。”端起酒,我豪爽地一饮而尽。

甘甜之气,在心间暖暖透了开来。

他也仰头一饮而尽,“千千岁。”

正视的眼神中,我没有哭,没有委屈。

我朝他一笑,还没有举步回去。皇上又说:“打仗之时,上官大夫救死扶伤,朕欲封他官职,可上官大夫如闲云野鹤,喜自在行事。朕也当敬你一杯,初雪,倒酒。”

我上前,给上官雩倒了一杯酒,他看着我的眼神那么的淡,就像陌生人一样,我心里的痛又隐隐地生起。

他接过酒一饮而尽,我又倒上一杯,我已明白皇上的意思,不是吗?

三人面对,呵呵,没有什么。

“民女倪初雪景仰上官大夫的慈怀大度,愿上官雩大夫一生一世,平平安安。”仍是笑着看他们,端起的酒一饮而尽。

他笑,也饮了下去。

我转身回到皇上的身边,就看到他打量的眼神。

我还是朝他一笑,我倪初雪可以很坚强。

我宁愿晚上抱着棉被哭,也不要让他们看到我心里的难受。

这一番时景,也让人对我侧目。

可是皇上就是皇上,谁敢议论呢?

让他们看到我眼里的清明,也不要看到我心里的痛,这样就足够了。

平平安,千千岁,能送他们的,就这么几个字。少得太可怜。

皇上说的话,我听不进去多少,我一晚上,我强装着笑,笑得脸发痛,头发痛,我连脚趾都发痛。

我表现得太好了,让上官雩和楼破邪不断地喝着酒,让皇上不甘心这样放过我,硬是让我站完了全场。

值得鼓励,我咬着牙,腰板直直的,就像侍卫一样站在那里。

满身就是精神和笑容。

我还是宫女,足够了,我爱过,我经历过风沙。

我不是没有缘分,而是缘分太深了,所以我一爱就两个,就这样吧。

我就是宫女,断是无缘。

皇上能关我多久?能试探我多久?或许三年一到,他看我无心无浪无波,便会放我出去吧。

他这般气我,他要受的气,他等着。我倪初雪很会磨人的。

我就以出宫作为目标吧,终是让自己有一个能走下去,能不沉闷的目标,顺着路,就这样走。

可是,我还是想哭,我不想到深宫里去。

结果不想也能知,他们喝了个大醉,笑着,傻傻地大笑一场,笑得在场的将军都莫名其妙,笑得我心发酸,笑得雪纷纷而下。

我仰起头,脖子有些酸硬。

这样就是结局吗?也罢,也好。

每个人都回到每个人的位置上去,从此,三人的结,也算是一种解法。

虽然解得痛,却只能如此。

他们看我一眼,有些不舍,还是二人扶持着,断然地离去,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就这样吧,结束吧。

“想跟他们走吗?”皇上淡然地问着,如鹰的眼神从镜中看着我。

我捧着巾子站在身后,轻轻地摇头,“皇上,该擦手安歇了。”

“想吗?”他问。

还是想要逼我,我有些叹气,“奴婢不想,奴婢知道自己的身份。”

“按理说,你不会是一个宫女。”他转过头,有兴味地看着我。

我却轻笑,“我宁愿做一个宫女。”

大辽的公主,我不想做,我是在燕朝土生土长的,我已经习惯和喜欢。

宁愿做个人下人,也不想做个人上人,那个身份,对我来说,是一种压力。

他坐在软榻上说:“无尘缘的道长见过朕了。”

我并不太感兴趣,他也意不在那不是吗?可是跟我说起,必是有什么话说吧。

他挑挑眉说:“她脸上的刀疤是因为救我而留下的,宫里有人欲杀我,她替我挡下了,所以让人迎面砍了一刀,容貌不再出众,顺势就入了道。”

我没有搭话,他又接着说:“她求我了,让你走。”

我轻笑着,有些嘲讽,这显然是白搭了,皇上的心岂是软的呢?

“显然你也知道是不可能的,初雪,我不可能放得开你,我终是想着……”

“皇上,安睡的时辰到了。”我冷然地打断他。

他有些生气,可是没有再说话,躺上榻,我便退了出来。

要是这样就气了,那好,还多着呢。

我出来了,外面冷冷黑黑的,让我心里舒服一些。

我不太了解七皇子的母妃,可以为太子挡一刀,却丢下自己的儿子在那虎狼之窝。

要换成我,我必是不舍得孩子的。

吸吸气,倪初雪,坚强吧,天会黑,也会明亮起来的。

我最是喜欢看初升之时了,可是,下雪的天气,早都来得比较晚一些。

我也喜欢站在高处看远方,两匹马很快地从很远的地方回来一般。

我轻笑着,将这些都刻到心里去。他与他,两人都还好,那就好。我心里也安慰多了。

“倪宫女,皇上让你去侍候着。”小公公毕恭毕敬地说着。

我轻快地走了进去,皇上是早就起来了,正在批着奏折。我收拾着被子,冰冷冷的,想必是起得很早。原来皇上也不好做,不过并不关我事。

很静很静,静到他忍不住地说:“你能不能说些话?”

“皇上想听什么话,奴婢就说什么话。”

“谈谈画画吧!朕很喜欢。”他说。

我却笑,“我不会谈。”

“你是不愿还是不会呢?”他有些气恼一般。

“皇上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随口地说,反正我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

他将手中的笔一扔,丢得老远,恼叫着:“倪初雪。”

“奴婢马上捡回来。”我去捡他扔掉的笔。

他眯了眯眼,挑起唇角,“你是不是要惹朕生气?”

“奴婢不敢。”我心里暗笑。其实我很敢。

他更气,“别总是来这一句。”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倪初雪,你画画吧,朕喜欢看你画画,很专注,神情很美。”

我懒洋洋地说:“最近没有灵感。”

“存心气朕是不是?”他转过身看我。

我正要开口说话,他又恼怒地说:“别来那句奴婢不敢,朕听了就烦,你倪初雪还没有那么胆小的时候。”

心里暗笑,倒是了解我一些的。

那就不说话吧,说也是我的错,不说也是我的错,我做什么,都还是我的错。

无非什么,只因为,我没有讨好他,或者是听命。

他让我出去守着,我乐意在外面。

摸摸头,还有些生痛,这头三番两次地受伤,也亏得那时的太子,也就是他。如今,他却不再是以前的那个他了。

我不知道他留我下来的目的,只是我曾经带给过他开心吗?想来,也是一个可怜着长大的孩子。

以前我就知道他肩上的压力重,现在,他还是想得多。

可已没有了那份受压的心,我的心容不下他。

中午的时候,皇上下令回京城。

而楼破邪和上官雩,一起去了边关收拾后尾。

大辽占不了便宜,也没有打下去的意思,燕朝嫁了十三公主过去,也算是一种求和的办法吧。

大辽也正好就收场下台。这让燕朝得以有喘息的时候,再养精蓄锐。

他们一起走的,下午的时候,皇上刻意不让我看见,宣了我到马车上待着。

见与不见,也就是如此了。

我和他们的路,一北一南地错开。

回到宫里的第二天,就是新年。

皇上登基的第一个新年,就是一个不同的气象。

处处都热闹着,皇上的妃子不多,宰相的张小姐,也成了张皇后。

兵部的李小姐,是李妃娘娘。

这些我都不须记住的,我只侍候着皇上。

回到宫里,能让我备感安慰的就是见到我的小静。

他又长高长壮了不少,见到我,也没有哭,而是坚定地说:“姨,你受苦了。”

我鼻子酸酸的,“怎么办,我连你一个小孩子也不如了。”

“姨,你不哭,姨,都是喜欢笑的,姨,你不是喜欢梅花吗?你看。”他跑出去,从房外搬进了一大瓶红梅白梅。相映衬着,那般的漂亮。

“姨,好看吗?小静一早就去采的,今天过年,小静本来以为没有人跟小静一起过的,昨天姨回来了,小静好开心。”他用亮晶晶的眸子看着我。

我心里难过,我竟然没有考虑到他什么,他只是一个孩子,留在这深宫里,他没有一个亲人。我都觉得难过啊,何况是他呢?

“姨,你坐着,小静给你泡茶去,小静可知道你最爱喝什么茶了,我都留着。”他快活地忙来忙去,那小小的箱子,是他的百宝箱一样,什么都可以拿得出来。

就和以前的我一般啊,我在秦淮也有一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面塞。

他小心翼翼地捧来一杯热茶,双眼带着笑意地看着我,“姨,喝喝看。”

我捧起茶,暖暖的温度熨着手心,舒服得让我低叹:“小静泡的茶,好好喝哦。”

他抬起头,大眼有些水汽,轻轻地说:“姨,不要再丢下小静了好不好?”

可怜的孩子,我轻轻地抱他一下,“小静又长大了一岁,小静总是要学会自己独立的。”

“小静想要看着姨。”他恳切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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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内容节选自:古代言情小说 《宫女》

作者:倾城之恋
最后更新于:2016年09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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