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兮归去,此地兮不可久留

 

不求相见恨晚,只求不如初见,姨妈兮归去,此地兮不可久留!...



姨妈兮归去,此地兮不可久留
我想,大姨妈除了作为一个尴尬的话题,还是有存在的意义的。来有影,去无踪。至少在历经了恐惧的践踏和苦难的洗礼后,精神也得到了磨砺和升华,愈加珍惜这个无比美好的世界。

大姨妈来访时,提前好几天,就会让人心神不宁。每到那时,都意味着好几天巨困无比,好几天想乱发脾气,不想学习,不想说话,不想见人,不想吃饭,不想睡觉,不想玩,也不想想不想做什么,总之就是能称为事儿的事一律不想做。作为一只精力旺盛无比的夜猫子,那几天可以从十点一觉睡到九点,七点半的闹铃每两分钟响一次愣是听不见;作为一只职业吃货,那几天除了水和冰淇淋见什么都没兴趣;作为一只努力学习力求上进的乖孩子,那几天都翻不动两页书背不完一首诗。

更何况,大姨妈最拿手的技能之一,就是寻找最不该来的时候偏来拜访。例如期末考场,例如竞赛考试,例如生理实验课,例如第二天运动会,例如作业堆积如山,例如刚刚大病一场,例如最想跟某人出去玩或正在玩的时候。于是乎,在几天的心烦意乱中,在苦苦的等候中,我呼唤了千遍万遍“不如归去”,她却硬是听成了“姨妈兮归来”。

大姨妈来访的排场很大,不亚于建一座省亲别墅。若是在夜里,往往早早睡下,在一场噩梦中惊醒,顿时感到浑身冷汗淋漓,腹部痛痒难忍,便知道定是她来了。总感觉像腹泻,去厕所又没什么事,然后接一瓶开水,贴一个暖宝宝,服一粒止痛药,静静躺下,等待她的肆虐,至少也还可以借着未除的睡意昏昏沉沉,抵挡小一半的疼痛。一夜时睡时醒,疼醒了过一会还能睡着,迷迷糊糊到了天亮,起床上课。只是这新的一天都要在昏昏的睡意及令人无可奈何的轻微而又消不掉的痛痒中度过。

最可怕的是骄阳似火的夏季的午后,尤其是离床很远的时候,她的突然拜访,实在让人猝不及防。起初并不觉十分难受,只是腹部微微痛痒,像里面有塑料片轻轻刮来刮去,仿佛心脏蹦到了肚子里,在跳动中一张一缩地疼。然而这的确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小小浪花,但往往这个时候,总是告诉自己没准不会怎样呢,于是吃一片止痛药,该看书看书,该考试考试,该做实验做实验,该走路走路。然而往往止痛药并不在手边,况且多数时候吃止痛药并没有什么卵用,该疼的总会疼。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并没有产生什么剧烈反应,当你心中暗喜,以为可以装作坚强地挺过去的时候,突然就发现额头开始渗出冷汗,明明在炽热的阳光下,却像突然踏进了冰窟一样寒冷。便知大事不妙。这时候想往回走,只有被人搀着的份儿了。边走边出冷汗,浑身冷得像是要虚脱,飘飘欲飞,羽化登仙,渐渐地耳不聪目不明,仿佛隔了一层水,周边一切声音都嘈杂不清,像是来自遥远世界的回响;眼前的世界被打上了双层马赛克,只能看见明晃晃的阳光在每一个物体上都投下一个光晕。五步一停,十步一歇,渐渐感到自己脸部的血管慢慢被抽空,惨白如纸,嘴唇青灰。这种时候最盼望着直接晕过去。



于是终于一步一步蹭到了床边,此时此刻,对那张小床的爱一定超越了一切。用仅存的最后一点力气和能见到的最近的人说:帮我接一瓶开水罢。就倒在了床上。再来一片止痛药,然而这种时候,止痛药连心里安慰的作用都没有。炎热的夏天,关掉空调,穿件外套,裹两层被子,依旧像在凛冽的北风里一样浑身冰冷,虽然全身是汗,但是汗的蒸发却只能让人感到更冷,于是宁愿把自己捂在被子里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一样也不愿意漏一根手指头在外面。当一切安顿妥当,就可以细细品味来自小腹的千变万化的疼痛。塑料刮片升级为铁制刮片,又由水平方向幻化出前后垂直加螺旋绞缠,时而又拽又扯,时而又捅又戳,如剑如矛如戟,有如万马奔腾齐喑鸣,仿佛寒风凛冽扬沙尘,又似浪涛汹涌击暗礁,颇有排山倒海之气象,兼具翻天覆地之壮阔,若有人能置于腹内,会感慨其壮观景象一定不下于钱塘大潮。

这种时候最能体会到什么叫辗转反侧,寤寐皆疼,欲哭无泪,欲罢不能,连食物都不能让我高兴起来。只盼望着能睡过去啊睡过去,然而事实上却只能是翻过来啊翻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睡着了。但往往过不了多久,又会被疼醒。于是继续翻过来翻过去,直到再次睡去。

其实到了最后,每次和大姨妈的分别都有点不舍。一觉醒来,除了满身的汗,再无不适。如劫后余生,似大梦初醒,快活而轻盈,一切都那么平静而美好,简直有点不适应。记得有一次实在太开心,于是去操场跑了三圈以示庆贺。

嗟乎!大姨妈之访,不敢不见,区别只是笑纳还是哭迎。我常常梦想着,如果大姨妈能认识徐志摩该多好,那样的话,她大概也会学着温柔一些,悄悄的她走了/正如她悄悄的来/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总之,不求相见恨晚,只求不如初见,姨妈兮归去,此地兮不可久留!

大概就是,总要从百无聊赖的事情中,寻找一点哭笑不得的东西出来。怨气也好,安慰也罢,既然必将经历,不如且行且歌吟。

201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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