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北极圈之旅:一路往北，奔向远方

我和好友蒋儿从莫斯科出发，乘着火车一路向北。...

菁让我谈谈旅行的意义。

然而，走过一些地方，看过大海、踏过山川，笨拙的我仍无法好好回答。其实又何必去深究旅行的意义何在呢。人生不过是一趟不断寻找栖息之所的旅途。你只是有一颗爱上远方的心。你只是想在山空海静时，听一听心潮澎湃的声音。

二零一六年元旦，我和好友蒋儿从莫斯科出发，乘着火车一路向北，在俄罗斯广袤无尽的白雪和森林里穿梭，奔向北极圈内最大的城市——摩尔曼斯克。很多人说，到这个城市的纪念意义大于其现实意义。而更多人选择到这里，是为了追逐那神秘的北极光。



俄罗斯火车上的工作人员一开始就会给每个人分发干净的白色床单、枕套和被套。火车开始跑起来的时候，身边很多人陆陆续续整理行李、铺床、套被子。当车厢开始呼哧呼哧地均匀摇摆，世界就简单得只剩这并不明亮的灯光、灯光下的萍水相逢和人们三言两语的对话。

黑夜彷佛把车厢架设在另一个时间维度。你和外面世界的唯一联系，就是透过车窗看到的零星火光。

我和蒋儿都如愿分到下铺的位置。我的上铺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中年男子，礼貌且热心，安静但不寡言。我们私下称呼他“大叔”，尽管他年纪并没那么大。晚饭时间他拿出了很多妻子做的菜——传统俄罗斯菜式，与我们分享，表情和言语间隐隐透出对家庭的自豪和对妻子的珍爱。蒋儿的上铺是一个稍微带点口吃、有点腼腆的年轻人。他的妻子住在隔板的另一边，睡前会跑过来和他亲吻。

在火车上度过的30多个小时里，大半的时间我都在睡觉。闭上眼伴随火车的每一次律动很快便能入眠。每每想到当这个小世界里的人们都沉沉睡去，火车还一直在勤勤恳恳一刻不停地向前跑着，心里便会生出一丝莫名的安稳。

早上十点天终于渐亮，外面是皑皑白雪覆盖着的森林和零星散落的木屋。那无与伦比的林海在寒冬里早就褪了色。灰白黑的世界里像极了一部正在放映的老电影。一棵棵树笔挺地站着，穿着雪，然后向后跑去。



我想问，它们是从多久前就站在这里等着呀，等着为了看我的到来，为了和我擦肩而过。又或者是，他们早就料到我们相遇的地点和时间，从以前就开始奔跑，跑到我的面前，跑向我的身后，不急促也不蜂拥。这样一想，我几乎想跳出窗外，和它们一起奔跑。

我不知道在那剩下的十多个小时的几分之一里，我就这样扒着看向窗外。看窗外冒着热气的河水在未完全冰封的冰河里汹涌奔腾；看身后的朝霞渐明渐亮，层林渐染；看雪征服这片无垠的土地；看偶尔唰唰穿过的另一趟列车，把这部影片截成一节一节，又一节一节地播放……旅途中伴随着的那种心情是那么简单，简单到几乎略去了对前方的想象。你不知道你前方是怎样的风景，这样的心情并不是茫然，而是因期待而越发空白的想望。

在没有睡觉的时间里也会和身边的人聊天。

午饭时上铺刚刚拿出啤酒和鱼干，就碰上列车员检查，被抓去登记。回来后我们问他难道不知道车上不可以喝酒？他摊摊手自嘲，不走运呀，一百年没喝了哪里会知道呀。我们都笑了。在我们的斜对面有一个老头，看起来很有故事的样子。穿得整洁熨帖，桌上没有任何东西。他几乎一言不发，托着下巴或者双手交握放在桌上，静静看着窗外。眼睛深邃有光。



蒋儿说，他是在想念他的老伴吗?

一般来说，旅途中一个小小的决定最容易产生多米诺骨牌效应。在火车距离目的地还有七个小时的行程时，我们俩接受上铺的建议，决定提前下车。这是位于北极圈内的一个小村落，火车站离居民点还有一段距离。凌晨一点多的风让我们这两个无计划主义者多少有点清醒。但这寒意并不骇人，反而带着点小村落独有的温柔，悄悄钻入你的身体。

四周安静得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向远处望去隐隐能见到稀落的灯光，还有一簇簇无声燃放着的烟火——像极了内心安静的欣喜。为了省钱，也出于安全的考虑，我们谢绝一个一直跟着我们的的士司机，虽然我们都觉得这么大晚上出来拉车他也不容易。

候车厅里人很少，有一个裹着头巾的老奶奶，独自捧着书静静地读着。蒋儿过去向她询问去基洛夫斯克的路线。她微笑着回答，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新鲜的柿子，擦了擦递给蒋儿。听说我们在莫斯科读书，她说她很久以前也在那儿读，在列宁山（1999年后改名麻雀山）那边上大学。我们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曾是莫斯科大学的学生呢。



她谦逊友好地微笑着，说以前很多东西都忘了，却能随口便谈起俄罗斯文学。她让我们趁着年轻多走走，看看广袤的俄罗斯。谈话间，她身上的气质总是让人读出“岁月静好”。后来实在太困太累了，我和蒋儿便躺在连着的三张椅子上睡着了。第一次在车站睡的觉又沉又安稳。快四点时醒来，发现老奶奶还在读着书，霎时心里萌生出一股敬意。

凌晨五点零五分，公车准时到站。老奶奶不顾严寒出去送我们（她等的车在六点到），我们相互拥抱告别。

等车开后我才想起忘了说祝福。

作者简介

谢欣媛，广东外语外贸大学2013级学生，西方语言文化学院俄语专业。2015年公派赴俄罗斯留学。

    关注 韩师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