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老去的村庄,是否也活过一个呆子

 

30岁以后,必须明白的三大生存法则文 | 旦 旦我一直不爱听也不爱讲大道理,因为我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活了30...


你那老去的村庄

是否也活过一个呆子



文 | 旦 旦
不知道从医学上鉴定,喜全算不算痴呆症,但村里人一直把他当成呆子看待。

喜全属猪,今年46岁,长的一点都没有猪的呆样,虽然由于长年干活而皮肤黝黑,但五官端正,有模有样。

不过,我怀疑他的智力确实多少受到了生肖的影响,他甚至无法分清三与五的区别,当然这可能与没上过学存在重大联系。

喜全一年四季都留着平头,胡子拉碴,衣服从来不洗,穿脏了就扔掉或者放一把火。

衣裤上面沾满了油污汗渍,很难辩清原来的颜色,养的肥肥胖胖的虱子在衣领和脖子上潇洒游移。

他看人总是歪着头,一副很认真抑或很惊奇的样子,有时候会冲你傻傻地笑。

按辈分他是我堂哥,但我和同辈的小孩们从来没有叫过他“哥”,口口声声直呼其名,有个姐姐在骂人时就大喊“你这个呆喜全”。

在记忆中,当黑暗已经笼罩村子时,他老是站在村中央的大水池旁,等着母亲的归来。

光影恍惚中,一个满头杂草、衣衫褴褛的农村妇女,一张刻画着褶皱的酸涩的脸。

她要么牵着一头牛,要么挑着两桶水,要么背着一捆麦草,蹒跚着朝自己的儿子走来,一起回家烧火做饭。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什么时候喜全的母亲疯了,自打我记事起她就一直是疯疯癫癫的,走在路上自言自语、骂骂咧咧。

村里的一群野孩子常常以欺负喜全为乐,因为喜全不会反抗。但一见到它的母亲,就像避瘟神一样作鸟兽散,四处奔逃,鬼哭狼嚎。

她会扑上来骂我们甚至大打出手,就像一只护犊心切的瘦弱母牛。

小时候,大人们告诫小孩,喜全是个呆子,千万不要去招惹他,免得吃亏。

现在想来,这样的忠告完全是多余的。我们一直主动去招惹他,但吃亏的却是喜全。

六七岁的时候,我们体内似乎蕴藏着无穷无尽的能量,调皮捣蛋成了最好的释放方式。

喜全家有一头黄牛,拴在后院里,在某些人的怂恿之下,我们把牛绳解开,大声喊叫:“喜全,你家的牛跑了,快去抓啊!”。

然后,喜全在我们的热情指导下奔跑着去找牛了。

我们则翻过他家低矮的院墙潜入院子,尽情地享用梨子和向日葵。心情好的话还可以在他家的那只旧沙发上斜躺一会,或者蹦跶几下。

他父亲在工程队上干活,母亲去地里了,只有晚上他们才能回家,所以我们可以把心放到九霄云外去逍遥闹腾。

每年夏天杏子成熟的时候,小孩们便和喜全拉开了攻防战,斗智斗勇其乐无穷。

喜全在他父亲的命令下,看守家后面的几棵杏树。

他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准备随时反击敌人的侵略,而孩子们往往更高一筹。

几个人通过谩骂攻击,惹怒喜全,把他引开,喜全去追击骂他的几个人了。

其他孩子则迅速行动,不一会儿就硕果累累满载而归了,这招调虎离山被我们运用的炉火纯青,在喜全的身上屡试不爽。

除了这些恶作剧,有些比我们更坏的孩子则直接对喜全进行人身攻击,并以此为乐。

藏在暗处用土块瞄准他,狠狠地一击,而他很少会还手,只是愤愤地瞪着你,我见过有一次他的额头被土块打起了一个包。

我十七八岁的时候,亲眼看见两个八九岁大的小孩子,做好了埋伏,等喜全走过来。

一个冲上去抱住腿,另一个则乘机把喜全的草帽摘下来,沿着编织的纹路“哧啦哧啦”撕破了,然后迅速地把草帽扣在他的头上,撒腿跑了。

我满腔怒火地追上去,但还是让他们给溜了。

面目全非的草帽耷拉在喜全的头上,帽顶没了,一绺麦秆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我突然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似的,愤愤地告诉喜全:“以后谁敢这样你就治他,知道吗!”,在我们的方言里,“治”就是打,就是揍。

他一脸的委屈,半天挤出几个字来:“这些驴日哈的!”

喜全是个老实人,他不会编谎。不论是对小孩还是大人,他都会说实话,他不知道如何骗人,教都教不会。当然,他也不知道别人会骗他。
那时我还在上学,有一次心情烦闷,在山头偷偷抽烟,被喜全看见了。

当时也没在意,晚上他在我家吃饭,说着说着就把我给抖出来了,我被父母严厉训斥了一通。当时真想狠狠地骂他,忍住了。

喜全的父亲有严重的肝病,一次肝病突然发作,他实在受不住了,就对喜全说:“娃,你去拿个刀子来把我宰了吧!”

老实的喜全当然是言听计从,立即从厨房里拿了一把杀猪刀,愣愣地站在炕前看着父亲,父亲被他逗笑了。

喜全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吃得多,这是全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论事台上的热门话题。

喜全平时吃饭最少三四碗,他的最高纪录是吃八碗凉面,那是在一次碾场的时候。

据说,当时他被吃撑住了,连个嗝都打不出来,像极了一直大肚皮的蛤蟆,瞪着眼睛,靠在草垛上缓了半天。

在喜全28岁的时候,父亲死了,34岁的时候,母亲也离他而去。

诺大一个院子,只剩下他一个人,仅有的活物——那只老黄牛也被卖了,做了母亲的抬埋钱。

这下,家里的锅头冷了,生活失去了依托。

于是,村里就有人叫他去帮忙干活,然后给饭吃,没有任何报酬,至多给几条穿过的裤子、几双旧鞋子。

后来,由我大伯提议,我们叔伯四家一起解决喜全的吃饭问题,平时帮我们干些零活,不要再去给村里其他人干活受苦了。

村里人叫他去,干的都是最苦最累的活,比如掏茅坑,拉粪,拉土,搬砖,抱石头。

有一次他去帮人干活弄坏了胳膊,三个月才好,自此留下了后遗症,这更加坚定了我们要照顾喜全的信念。

我们四家轮流,一家一个月给喜全管饭。去年,他被送到了县里的福利院,再也不回村里了。

46岁了,喜全还是光棍一条,注定要以这种状态度完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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