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作速递】马累 黄河记

 

‍‍马累,1973年4月生。近年来在《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星星》诗刊、《青年文学》、《天涯》等刊物发表诗歌六百余首。参加第27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两部。主要作品有《鲁中平原》、《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大地》等。...





诗人马累近影

【作者简介】‍马累,原名张东,1973年4月生于山东淄博。近年来在《人民文学》、《诗刊》、《诗选刊》、《诗歌月刊》、《星星》诗刊、《青年文学》、《天涯》等刊物发表诗歌六百余首。参加第27届“青春诗会”。出版诗集两部。主要作品有《鲁中平原》、《一个理想主义者的大地》等。认为诗歌首先要干净、安静,其次要表达出内心的爱与罪愆。

黄  河  记 

马 累

‍‍ ‍我们已经不知不觉地变的丑陋与臃肿,失去了审美的观念。

——卓别林《卓别林自传》

我们从来没有获得过彻底的平静,与此相反,倒是一再受扰于有关什么是平静的解说,还有我们对平静的渴求。

   ‍——佩索阿《惶然录》

黄河记之三百

黄河与大地的血缘,

类似于我与诗歌的血缘。

诗歌永远是磐石般的宿命,

而自由来自对大地地坚守。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荣耀并不比河面上的清风

更重要。

当我忍受信仰的迷失,

我写诗,怀疑构成我最大的

痛苦,还有

像树叶一样飘零的

星光。

如灵魂般安静地忍受

既有的孤独,

那些先行者在河面上

行走,

像神抛过来的词语。

黄河记之三百零一

昨日谷雨,天清

气爽。在蛰伏了一个

冬天后,我带着

写好的诗来到

黄河边。

水位略微变浅,

像母亲的目光再次加深。

这些年,总是相反的

两极让我陷入困顿。

当我把手中写满诗歌的

纸折成小船,

当我把它们放在河面上,

当我目视它们

随着浑黄的河水漂远。

我可以在生活中停留,

我的肉身可以忍受

屈辱的现世,

我的诗不能。

黄河记之三百零二

昨日立冬。午后的

河心洲较以往显得寂静。

在单调的风声中,

孤独的看林人正在

清理小路边的碎枝。

他手中的柴刀

像他的年龄一样

无限接近迟钝。

这不符合他

隐世者的身份,

当然,他所有的

生活方式

也不符合这个时代

急速的洪流。

多么庆幸,他没有被

挟裹其中。

不像我,不像我们

这些自以为是的诗人们,

肉身炮制的喧嚣

远远大于

灵魂所乞求的静默,

却又是那么心安理得、

狐假虎威。

成片的桦树、杨树,

大部分的叶子都落了,

仍然有少部分的叶子,

依附着固执的树干,

在风中,

久久不愿飘落。

黄河记之三百零三

河心洲上的看林人,

他可以通过乌鸦的叫声

判断节气的偏移。

他可以通过河水的清浊

分辨现世的荒谬

与被遗弃的真理。

他久久不愿到岸上来。

他喜欢在黑暗的树林中躺下,

凝视满天星辰,

以及聆听

远方大海的轰鸣。

黄河记之三百零四

月光下,那些闪着

银光的刀鱼

被大海挟持到

这广袤的北方。

我看见它们像那些久违的词语,

像某些倔强的灵魂。

它们逆着水和沙的方向潜行,

它们那巨大的欲望,

它们将精液射在水中,

连与对方交合也不用。

它们千年不变的

生活方式

让星辰颤抖,

让我的诗歌无地自容。

黄河记之三百零五

坐在大堤上,看

水面缓缓流动。

那隐约的轰鸣,

仿佛来自我们未知的地下。

仿佛,来自

黄金与黄金碰撞的

隐秘洞穴。

对于一个诗人来说,

耳朵永远不会

欺骗内心的砝码。

永远都是:

越平静,越痛苦。

黄河记之三百零六

在夜晚,高天上的星星

被隐秘的真理所固定。

在白昼,我被世俗的欲望

裹挟并驱赶。

在大地上,黄河将水和沙

全部捐赠给大海。

我说的这些都是:爱。

只有爱才能带来痛苦。

只有痛苦才能成就

深远的灵魂。

黄河记之三百零七

无论白天和黑夜,

从大桥上望下去,

水面如此之远。

仿佛一个国家的灵魂如此之远。

黄河记之三百零八

又是仲夏了,

从上游下来的水

像母亲的头发般越来越少。

河心洲渐渐高起来,

泥沙在太阳下一层层闪烁着

真理的光泽。

从大堤上望过去,

枯水的河道像一盘棋。

但必定是吴清源的棋路,

缓慢,像痛苦在加深。

但当他抬起头来,

一个世界必然杳逝,

而另一个故乡必定重生。

黄河记之三百零九

我写诗。我在深夜里

沉思苦冥。

我试着重新集合词语,

只是为了向一个我并没有

准备好的未知故乡

捐赠我的

痛苦灵魂。

未知不可怕,

现实可沮丧,

因为往昔可追忆。

黄河记之三百一十

究竟是伍尔芙教会了

马尔克斯如何处理时间,

还是时间直接昭示了

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

我曾经为此纠结了很多年。

我已为一个迥异于

诗歌的时代蹉跎半生。

当我向这条倔强的河流

铺陈心迹,我知道

它承担着太多的秘密

和起义。

当我在梦中练习

刻舟求剑,

空怀家国之忧。

请允许我向马尔克斯的

谎言致敬,

请允许我,为那些

泥沙般的词语

铤而走险。

黄河记之三百一十一

一个好诗人

不应走出他的童年期。

一如这条大河

不应老于世故,

隐匿这糟糕的现世。

浊水东流,

我的意识像那些

无聊的泡沫,

浸淫物欲顽强

而持久。

而真理总是如此吊诡,

一次一次将事物的真相

推迟。

一个好诗人,

允许在世俗中活着,

但必须有一个经过省察的

命运。

黄河记之三百一十二

每次面对黄河,

我都会感到一种强烈

而不切实际的绝望。

像注视保险丝最后一小截

熔断时一样,

尖锐的光一闪即灭,

永世难忘。

黄河记之三百一十三

昨天中午小睡后醒来,

看镜子里蓬松的脸庞和头发,

仿佛黄河北面那片

丛生的野树林和干涩的荒野。

或者从来都是这样,

四十岁以后,我再看世界,

总是将它分割成虚与实两部分,

类似于时光的黑与白,

真理的现与隐。

当我写诗,我并不想

刻意地拔高黄河的美学高度。

我只是感觉,

仿佛从出生时,它

就为我的灵魂下了一道蛊。

关于生活,关于

真理的徒劳。

黄河记之三百一十四

有一次我百无聊赖,

在阳光下端详自己的影子。

我想数清它有几根

中空的肋骨,

而其中又注满多少

隐秘的空气

和真理。

大部分时候,我

不太喜欢中午。因为

无论太阳位于哪个角度,

我都从未见过

黄河的影子。

黄河记之三百一十五

我相信因果,因为

万物都有归属。

所以我相信闪电的来由,

当它闪现,

当大雨如箭镞,

当古老的河面上再次

映出我们虚与委蛇的影子。

没有谁是无辜的,

我们这些不孝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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