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TA的信 我长矣,阿姥老矣

 

微言薄字,竟道不尽一二。...

吾定睛而望,大母发尽白,白珠尽黄,身佝偻。吾喃喃曰:“我长矣,阿姥老矣。”


外大母,张石氏,世居盘石堡。此地背向金粟山,山之西南有清溪过,丽山秀水方育钟灵毓秀。吾外大母年十七来归,操持里外。朝迎乡里,暮抚儿啼及至夜半纺织缝衲仍不得息。此吾母告我矣。外大母育有三子四女,母勤而好学,又因年最幼,大母甚爱怜之。

前日,遇母生辰,外大母来电,姁然欣然:囡囡,生辰快乐!母抚吾而叹曰:然于世惟有母念儿矣。

待明日吾外大母寿宴,吾因困于学业不得去。日月忽其不淹,时至今日,大母八十有五,母四十有七,而吾亦已及笄。而今想来,往事桩桩,如在昨日。细缕思来,忍俊不禁,又几欲下泣。

吾时年八岁,母工作忙碌,故外大母下吾家而照拂。一日,与吾外大母听戏于门前,曲有唱到“凤冠霞帔”。吾感而不解,乃仰头问大母:“阿姥,何为‘凤冠霞帔’,汝可曾有?”外大母笑而答曰:“自是有,珠攒的花,金镂的凤,红绸朱锦,花开富贵于其上,如彩凤之华朝霞之盛。”吾暗自惊奇,问大母可否予之,大母抚吾而笑:“待吾儿出嫁,自是有凤冠霞帔。”吾年八岁,不知出嫁为何物,但想到有凤冠霞帔就定是嘉事。现今想来,不禁浅笑。

吾幼时顽皮,母常诫以规矩上以家法,吾则笑而乱窜谓母曰:“我未见宗华母打之骂之,汝为何打我?”宗华,吾挚友也,邻里而居。母斥吾曰:“屡教不改,诫汝无用,必上家法。吾幼时,汝外祖母亦如此,棍棒出孝子。”明日问外大母:“阿姥,汝可曾打汝囡囡?”始,大母默而不答。吾诉苦道:“汝女打我也!”外大母大笑乐:“吾女乖巧,亦有犯错而受罚,况汝之淘气哉!”吾气而不平曰:“阿姥,待吾有子,吾亦打之。”忽觉有误,又不知如何,而外大母笑不得停。

去年,母重病。患外大母忧虑,举家瞒之。盖母女连心,外大母惊觉有异下而望之。见吾母行动亦便利气色稍润,始安心;又细望轻喃道:“吾儿受苦矣。”外大母本家贫,生生所资,无所节余。临行予我百元,谓我小名:“葫芦,吾儿用心攻读,得钱亦可购吃食。” 吾定睛而望,大母发尽白,白珠尽黄,身佝偻。吾喃喃曰:“我长矣,阿姥老矣。”

今年,新春之际,洒扫庭除,于实木抽屉寻得红底金花虎头鞋三双。吾持鞋而问母:“何家阿姊将生产?”母闻声而来,指鞋而告吾:“近年,汝外大母有眼疾,欲趁其能视,赶制小鞋。一双汝大姊常怡,一双汝二姊乐,此双留予汝,待吾儿长当用之。”吾忽缄默不能言,执鞋而思。

常言:儿孙自有儿孙福。然大母所虑深远,非常人能及;所爱之深,不言而喻。吾在此微言薄字,竟道不尽一二,只得书以此文,祝吾外大母八十五大寿,儿已长矣,在此叩拜!

竹安

二零一八戊戌年

出自2018年第35期《Vista看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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