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龙舟出乡关

再次勾引出这番话，是因为今天我故乡的龙舟出了乡关，来到了怀化，参加比赛。晚上时分终于挤出一点时间去看...

再次勾引出这番话，是因为今天我故乡的龙舟出了乡关，来到了怀化，参加比赛。晚上时分终于挤出一点时间去看看老乡。感触又翻起了一点点。因为明天他们就要去比赛，今晚无论如何，也要写完，哪怕是生拼硬凑。

在渐行渐远的乡村，许许多多都已经远去了。

在我的故乡，唢呐匠水猫，没有最近很火的《百鸟朝凤》那样的文章来祭奠他，但是也幸好是我的故乡，水猫的唢呐在故乡总能常常响起。可是，也没必要粉饰，就像那唢呐声，越来越有点孤寂，有点呜咽。故乡真的有点远了，渐行渐远。

很多学者专家总是愿意把主题和意义做的很大，总是选择一些冰冷的词语显示自己的高冷和专业：污染与生态、选举和宗族、集群与解体、农民与人格、信任与交易、生产与分配、阶层与结构、守与变、性与家......

我是农民，我有故乡，于是我坚持着自己的顽固。我的顽固在于我钟情于用技术角度和技术手段结构我的故乡，再组合我的故乡；我的顽固在于我钟情于不求大不求潮而是专注一个节点，滚雪球一般的嬗变和突围；我顽固的认为这才是适合农村的方式，至少是适合我的故乡的方式。

龙舟，就是一个技术手段，就是一个技术节点。和我以前谈到的“乡贤”一样。

步云坪的龙舟，去年在麻阳县里比赛得了冠军！不知道这是不是以“村”为单元的最高荣誉。但是在近几年里的却是最震撼的一件事。直到今天，大家还在津津乐道。细细品之，至少有一下一些嚼头：

1

有一种感觉叫“回来”

今天晚上，龙舟队员们集中在宾馆的一个房间里等待着我们几兄弟，好多已经陌生的年轻的面孔。我好奇地傻乎乎的问了一句：“我们村里哪有这么多年轻人？”几个小伙子笑了：“我们听到村里划龙舟，不打工了，回来！”

我们可曾想过，年迈的父母留不住青春少年，娇妻娇儿留不住青壮汉子，青山绿水也留不住家乡汉子，甚至清明重阳春节依然有一些人漂泊异乡......但是龙舟却让他们回来了！

我相信，他们出去必定有理由。但是让他们回来，也只要一个合适的理由，一个能感召他们内心的理由。

他们可以回来，故乡就可以回来。

2

有一种力量叫“自发”

任何人都会认为，最散的一群人，必定是农民。在行政事业单位、在工矿企业、在学校、在医院、在社团谁都有资格必是农民的团结的力量，在这些人的眼中，农民的团结只体现在过去的革命和现在的群殴中。

很有意思的是，这群队员中，我又见到的我的重孙子，一个已经二十岁的汉子。他瓮声瓮气地对我说：“小太爷，我这次拿不到前三，你用斧头劈了我！”他还特意和我玩了个自拍。我笑着说：“拿名次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啊！”他说：“谁不卖力，我劈了谁！难道还要把丑出到怀化来？！”

这个典型的农民方式的声音，让我蓦地知道，任何人的内心都有潜伏，都潜伏着一种可敬又可怕的力量。这种力量一旦以一种“自发”的方式被激发出来，必定是劈波斩浪！

而养尊处优的所谓的体制内、机制内、组织内的人呢？潜伏的是什么？不敢贬低，但是起码比我的老乡多了很多的马甲和长袍。马甲叫虚伪，长袍叫利益。

3

有一种状态叫“传承”

在宾馆的房间里，我问：“最小的是谁？”“叔，是我！满十七了！”一个有点腼腆和稚气的声音响起。我又问：“谁掌艄呢？”我的一位堂兄回道：“还是我！”堂兄已经五十多了。我继续问：“伟伟不掌艄？”堂兄回答：“市里边比赛，还是我来。县里嘛，他就可以了。”体校校长是教练，补充一句：“这所有的队员学得都认真，把原来划船的习惯都改了！”

传承的力量！在传承中还有学习的力量。

谁说传统在沦丧？原来只是他们不喜欢的传统在改变，或许还有一些他们守不住的传统不得不被放弃！

一个龙舟、一次龙舟比赛，给了我们关于“传承”这个话题新的启示。农民可能不知道什么是“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些队员甚至不知道只是“标准龙舟赛制”，也不知道这叫“群众竞技性体育赛事”，也分不清淘汰赛和循环赛。他们只知道一条船上只允许22个人，只知道比赛要左右换边比两次，只知道每一桨要划好每一场要划赢。

意义是专家的，过程是自己的。但是龙舟划起来了。

并且，我的老乡们还说：“明年要提前一个月训练！”

龙舟如此，诸事亦然。

4

有一种未来叫“可以”

短短看望老乡们，不到半个小时，却听到很多新鲜事：

村长六十多了，是我侄儿，标准的中国村长形象。说话很有范儿：“这次比赛，党员要带头！所有人都要想到自己是步云坪的人！”

他们居然统一了发型——清一色的小翻盖。队员们说：“免得头发遮眼挡风！”教练在重申：“一律不许穿三角短裤，全部必须是平角裤！”细节居然雕琢到了这种地步！

队长是村里的龙舟协会会长。真奇怪，村里居然还有“龙舟协会”！这种社团组织在村一级诞生了，绝对的新鲜事物！若是费孝通来到步云坪村，他又可以拿下一篇《步云坪调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