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雁 // 诗八首

 

马雁我们乘坐过山车飞向未来我们乘坐过山车飞向未来,他和我的手里各捏着一张票,那是飞向未来的小舢板,起伏的...



我们乘坐过山车飞向未来

我们乘坐过山车飞向未来,

他和我的手里各捏着一张票,

那是飞向未来的小舢板,

起伏的波浪是我无畏的想象力。

乘坐我的想象力,他们尽情蹂躏

这些无辜的女孩和男孩,

这些无辜的小狗和小猫。

在波浪之下,在波浪的下面

一直匍匐着衰弱的故事人,

他曾经是最伟大的创造者,

匍匐在最下面的飞得最高,

全是痛苦,全部都是痛苦。

那些与我耳语者,个个聪明无比,

他们说智慧来自痛苦,他们说:

来,给你智慧之路。

哦,每一个坐过山车的人

都是过山车建造厂的工人,

每一双手都充满智慧,是痛苦的

工艺匠。他们也制造不同的心灵,

这些心灵里孕育着奖励,

那些渴望奖励的人,那些最智慧的人,

他们总在沉默,不停地被从过山车上

推下去,在空中飘荡,在飘荡中,

我们接吻,就像那些恋人,

那些被压缩在词典册页中的爱情故事,

还有家庭,人间的互相拯救。

如果存在一个空间,漂浮着

无数列过山车,痛苦的过山车……



上苑艺术馆

我从来没有进来过,此处

大约没有什么神秘之处,

神秘的是我。我奇怪的想象力中,

上苑艺术馆矗立在山谷里,

又漂浮在观念当中。

这里有三只猫,五只狗,

几十个人,还有向日葵、南瓜藤,

在在都是平凡之处,显现

冷淡的创造力,彼此相异的创造力。

彼此相同的创造力。

有人绘画,也有人雕塑,

还有人在这里做诗人。

保护可能性就是消灭可能性,

人们在这里倾向于沉默,

也倾向于聒噪,酒精是关键词,

但你可以不参与狂饮,

以某种代价。爬墙去整庄稼的

和苦斗于习作前的,都是

艺术家,毫无变现的能力。

他们也呼朋引伴,决非出于

绝望,也非出于自大。

这些人毫无神秘之处,还有客人

和工人,彬彬有礼或心藏秘密。

早晨,常常是下着雨的早晨,

独自在院内走动,会遇到

还没有凋零的野花,那是探访者

小小的遗迹,接受被复制。

这些卑微的造物有力量。



沙峪口村

这里很安静,人们不大说话,

常常一只两只狗坐在地上,

等着人路过,看它们两眼。

村里有三只南瓜,村外还有

几只。它们无声地坐在屋顶,

运泥沙的卡车像龙卷风,一阵

又一阵地覆盖着村子,这是

北中国的庞贝城,走来走去的

是太阳系无魔力的外星人。

这里也不是绝望的地方,鸟语

花香。做酱肘子的小卖店总是

有生意,总是摆放着灰尘。

我是这里不客气的居停者,

懵懂地摸索着隐约的规则,

有时候我是木匠,有时候我

修房子,有时候我是一只紫色的

茄子,徒劳地等着被采摘。

集市上,我用自身换购蔬菜,

有时候我只是一只提篮,

有时候我是一个堂堂正正的

人,大义凛然而不知所谓。

整个村子都是知情不报者,

朴实而坚定地握紧秘密,

决不会开口,是沉默的毁灭者,

没有目标的队伍一直在行进。

他们真的有着天大的秘密,

这一点从嘴唇的形状就能看出。

只需要一两笔就可以描绘,

但是不断地润色和添笔,

不断地包裹着虚无的核心。

在那里,有谁坐在山顶俯瞰,

舌尖顶着一小块冰,轻轻

蠕动,这样支持着旋转。



桥梓镇

它被剖开,像没长成的西瓜,

粉红色、无籽,人们这样定义孱弱,

就说:“桥梓”。一条浅灰色马路

小心地穿过它,尽量无痛,

人们在镇上来回,尽量无痛。

是啊,这可能存在的爱,

就像穿行的人群与道路之间

可能的默契。还能如何呢,

一次性对剖开的嫩西瓜,

无痛苦的生涯,正是人们的信念

在此处反复践踏。反复践踏,

想消失者无法消失。想存在者

拼命挣扎,反复抨击

自身,直至成为碎片化为粉末。

又反复成形,反复成为自身。

这是不灭的桥梓镇。人们

在小镇上来回走,成千上万的

脚印变成部首。然而,现实

质朴而具体,就像锋利的一刀。

准确。迅速。



怀柔县

这荷塘中间的小城,没有花瓣的花朵,

常常自动脱落的错误和矫饰,

还有,在水边钓鱼的小老头们

心怀叵测地来回逡巡,寻找下竿处。

哦,他们把自己当成魔鬼,

又当成深山老林里荷枪实弹的猎人,

无往不胜,只是常常是失败的。

不大说话的是养路工人和绿化工人,

苦心思索道路的装饰,只有

一双眼睛能看到汗水的甜蜜处,

那颤巍巍盛开的单瓣芍药,

粉红色、米白色和酱紫色。

野草簇拥着它们,使它们以为

自己是仙女,是皇后,是美好感觉

综合体……是为痛苦所宠爱的身体。

有精确的度量衡,撬动着怀柔;

是夜里梦游的灵魂,互相交媾。

不惜分裂自我的理想主义者

一年一年地种荷花,拔芍药。



北中国

人们常常想起盛大的气象,

四季不断地变换着的痛苦,

是披裹在北中国的大披风,

他从来不变换自己的外貌,

然而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

幻象?河南人假装爱撒谎,

河北人假装爱吃鸭梨,和

山东人、山西人一起研究

各种通今贯古的重大问题,

其实也只是一组经典剧情。

北中国,是这样一个简单

准确的命名,幸福宏大得

如同天干地支,不可摧毁。

还有什么呢,人们希望着

有什么样的责任降临,有

什么样的大运动再次发起,

其实不,我们只要简单的

市俗生活,卖大葱的货车

停泊在路边,扩音器单调

而热诚,土豆在地上打滚。



北京城

大多数是精确定义的符号,

一小部分是闲散来回的落叶,

这城市风大,喜欢旋转。

还有一些尘土,是从内蒙古来的

骑士,在这里做着古代的梦。

如果你在北池子,就能感觉到

南池子;如果你在钟楼,就能

领会到鼓楼;天坛和地坛是

一对不见面的夫妻,天天

通电话、发邮件。这城市被严格的

规则控制着,不允许脱离徒劳的责任。

有时候,也有美丽的瞬间,

譬如银锭桥下狂欢的游泳者

望见月亮,就忽然

成了万众瞩目的中心。

有那么些人常常聚会,

无谓地研究问题,这城市

热中于责任而毫无办法。

不敢再有人来这里,因为

它已经被毁坏。是多么无辜的处境……

让人痛苦地爱,绝望中一再重生。



痛苦不会摧毁痛苦的可能性

痛苦不会摧毁痛苦的可能性,生命

不会消失自我的幻觉术。在一生的

时间里,穿越过岩石缝隙里的贝类

是潜藏的隐微的音乐,那是宏大的

乐队在奏响,人们正从缝隙里行军

去往伟大的未来。是的,光明将从

最卑微处散发,所有最恶劣的气味

是大战乱的征兆。我坐在垃圾堆上

唱歌,唱一支关于塑料和火结婚的

歌。这支歌将唱响至地底的孤独者

升起。他升起时,无花果树将开花,

贝壳将给出回环的路径,一切再次

降临,并反复以至于无穷。是这样;

他说:痛苦不会摧毁痛苦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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