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文】烤冷面

一个人，一个食物，一个故事...

烤冷面

作者：愚人左雪莱

最幸运的事情，莫过于心里想着什么事，马上就发生什么事。在暮色深蓝，夕辉暗红的时刻，我奔跑在车流繁忙的北京大街上，只因为我要等的车直接就出现在了我的眼前。想到工作了一天的疲惫心情马上就能因回家公交的承载而解脱，我加快了我的奔跑速度。

“啪嗒”一声，有件东西从我的背包里侧漏出来。一下子拖住了我奔跑的脚步。我望着停泊在车站的公交车，再回首看看静静躺在地上的我的东西，是一把我一直随身携带的雨伞。因为这把雨伞，我还总是受到朋友们夸我未雨绸缪考虑周到的表扬，其实我压根儿没想那么多，哈哈。

就在我回忆到关于雨伞的这一点好处的时候，我正追的公交车已经关门出发了。

我装回我的雨伞，看了看已经融入夜色的公交车。纵使模糊，车尾也映照着干净天空深沉的蓝，让人想感叹今天的天气真是好！去他的雨伞！风吹过，我裹紧了我的外套。

一旁的小三轮上，架起了一个小吃的档口，几碗调料摆在小档口的桌上，烧热的铁板上滚动着两根煎烤了多次的火腿肠，档口的挡风透明板上写着“烤冷面”。这样的流动摊在快节奏的大城市里随处可见。

而刚才我追车，掉伞，然后没追上车的场景全都被烤冷面的老板，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看见了。煎烤多次的火腿肠被女孩用小铁铲切开，节省地一点点吃下，那就是烤冷面女孩的晚餐。

看着人家吃东西的我也不知道下一班车什么时候来，肚子就已恰到好处地开始叫唤了。我摸出五元钱，找女孩买了一碗烤冷面。

“不要放太咸。”我补充了一句。

看着女孩一边应答，一边拿出面皮放在铁板上，刷油、刷酱、铺香菜、撒芝麻，一步一步似乎都在想着“不要放太咸”的叮嘱。

当我吃到热腾腾的烤冷面的时候，距离错过公交的事情已经过去了3分钟。烤冷面的味道咸辣酸甜，牵引出我的口水冲淡了刚才的不悦。没追上公交这件事像几万光年外的星星，我看见的就只剩小小的一个暗点。

“不会咸吧？”女孩的娃娃脸上，属于她年龄的水润皮肤却挂上了不相称的浅细皱纹和风霜雕痕。她应该才二十岁出头吧。

“不咸，挺好吃的。”我如实地回答。

女孩的眼神不好意思地闪避了一下，既没有感谢也没有拒绝。短暂的闪避后，女孩又看着我，感觉像必须说什么一样，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女孩。

从她不怎么笑的表情和眼神的坚持，还看得出来她的倔强和叛逆。

“你是哪里人呢？”我总得说点什么。

“广东的。”女孩好像等了很久的东西忽然出现着急抓住一样，在我话音刚落便给出了答案。

“你是一个人在北京？”尽管我已猜到答案，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下。

“是的。”不善言辞的女孩直白地答到。

从广东到北京，远走两千多公里的距离，女孩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繁忙的特大城市已经待了两年。

车站周围等车的人们在夜色的掩护下，像一团黑云在离散团聚，又像一群乌鸦在喧哗絮语，以此来填埋我和烤冷面的女孩对话中欲言又止的沉默间隙。

女孩睁大了眼睛，前倾了一下身体，准备张嘴说什么。

“我的车来了。”我下意识地抢先说了出来。

女孩前倾的身体往后缩回，睁大的眼睛被切断了焦点，半张开的嘴里缓缓地流出来一句：“哦。”

公交车甩着红色的刹车灯，在黑夜的马路上流淌成一条红色的河。等车的人们一拥而上，奔入回家的公交上银白纯洁的灯光里，他们是一群向往光明的乌鸦。

我坐在终于等到的公交车上，吃着剩下的烤冷面，憧憬着回到家之后的温暖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