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专访 谢驭飞：皮肤上的人生插图

今天花生采访的主人公是“玄素文身”工作室的主人：谢驭飞。在他看来，文身画面既是美丽的图案，也是一个自我认知的图腾，因此他称自己设计的文身作品为“人生的插图”。...

Q：你在2015年前，主要专注于平面文字插图设计。而且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业插画家，你的履历已经很丰富了。这两年是什么让你有了转到现在这个方向的想法？

A：我一直都特别喜欢文身这种艺术，身边有很多接触这一面的朋友，大家经常一起学习探讨。但是直到这两年我才真正地把精力投入到（文身）这上面来。

因为我画插图已经很多年了，我也想改变一下自己的表现方式。我觉得文身含有一定的技术性，它通过一个不同的工具来表达作者绘画的理念。而且文身有一定的门槛，它需要学习者不断的练习，才能突破技术上障碍。Q：你觉得文身设计和你之前尝试过的艺术表现方式，独特和共通的地方在哪里？

A：因为我是学版画出身的，我觉得文身其实和版画某种意义上有共通之处。我觉得（文身和版画）都需要通过一个中间的媒介去呈现出来你的理念，等于是跨越了一个东西。石版和木刻也是区别于传统意义上的纸上绘画的一种创作手段。文身也是一样，文身有制作和制作之后皮肤恢复的过程，它们也都是作品被完成的不同的阶段。版画在制版的时候往往会有一些偶然的效果，可能最后出来的效果会大于你在纸上画出来的效果，材料、肌理等多种不同偶然因素都会对作品产生影响。而文身是画在人的身上的，人的皮肤是活着的，它不是静止的。皮肤每时每刻都在生长，恢复，而且每个人的皮肤都有独有的肤色、质感和光泽。画纸是死的，不管是水彩纸、水粉纸也好，都达不到人的皮肤所呈现的那种生命力。所以文身最后呈现的效果往往比画在纸上的图要更好看，我觉得这也是文身特别吸引我的一个原因。Q：看了你丰富的履历，我觉得你应该是一个非常喜欢尝试新东西的人。你画过版画，油画，唐卡，会写文章，还会乐器。你觉得这些兴趣会对你的创作产生什么影响？

A：对于我来说这些艺术是有一种连贯性的。首先这些东西都是我感兴趣的，因为我想学（它们），所以我才会去接触这些艺术，它们才会在不同的角度去影响我的创作。影响其实是双向的，我对这些东西感兴趣，去钻研它们，它们反过来肯定也会为我增加一些积累。影响不是直接反映在画上的，但是它们会影响到你看这个世界的方法和角度。因为我画画讲究的是创意和内涵。而这些肯定来自于你生活的积累，来自于你的世界观。Q：你最近在练习用ipad画图，这种创作方式带给了你什么新鲜的体验吗？

A：我主要的感想就是ipad比架上绘画方便。比如你想画油画，你得做画布、做底子，摆颜料，松节油什么的。ipad把这所有的过程都帮你给简化了。而且ipad上有一些特殊的效果是传统绘画难以做到的。但是你在上面画的过程还是和画画挺接近的。虽然这需要你一定的抽象想象能力，比如你得想象它的画笔是怎么工作的，但是在颜色上，调色上，我觉得ipad和传统绘画其实是挺像的。Q：你说文身是“皮肤上的人生插图”，这很有深意。你可以给我们详细说说这句话的意义吗？

A：这句话是我这些年对文身艺术总结凝练出的一句总结，现在也是我的工作室的slogan。

首先是它的定语：皮肤上的。因为我为每一个在我这做文身的客人所呈现的，不是简单的图案装饰，而是我从他们告诉我的故事里提炼出来的视觉作品。每一个作品背后都有一定的故事性和文学性。

再说“人生插图”，我这么说是因为我觉得文身这种形式其实和插图很接近。插图在大众的理解里，不管是在纸上还是在手机电脑等数码屏幕上，一般是为文字添加注解的一种图像。插图是作为文字的一种延展存在的：它用画面的方式去体现文字里精髓的一些东西，并延展读者的想象力。

所以我每次收到客人的预约，我都会让他们讲出他们的故事。所以在画存在之前，首先有的是故事，并且有一定的逻辑。我的工作就是用笔把这个故事给总结凝练成图像。这种创作方法其实和插图师为一本书配插图是一样的。我觉得这也是我的文身画区别于文身艺术家的作品的重点，也是我要强调的一个理念。Q：给客人文身一般的流程是怎样的？会和客人一起探讨文身的内容和背后的故事吗？

A：一般是客人和我预约，我会和客人约个时间先见一次面。第一次见面我会听客人表达他的需求，听客人说他想用文身表达什么，或者纪念什么。经过第一次沟通，我们会把大致的方案定下来。在之后的时间里我会先画一幅草图，草图觉得没问题了之后就可以进入绘制手稿的阶段了。其实到这个阶段都和画插图没什么区别，画好后也是一幅插图的成品。满意了之后再和客人约个时间把画做在身上，基本流程就是这样。

和客人的交流是两个人思想的碰撞。有时候客人也会有不同的想法，一般来说我们会继续商量，直到达成让我们两人都满意的结果。不过我对自己的作品还是有底线的。因为这不光是一个文身，也是我自己的作品。

不过一般来说，我和客人总是能达到和谐的那个“点”。我觉得这是因为在见面前，我也会对客人的背景，个性做一些了解。大家合不合拍，是不是在一个频道上，其实双方都会有感觉。客人选择我，我也在选择客人。一般来说我会在两个人的状态都处在同一个频道的时候选择开始创作。



Q：文身这种艺术，现在也有很多比较夸张表现方式。曾经看过一个艺术家的展览，她把人们的故事文在身上，然后把记载这段故事的皮肤割下来，拼成一幅画。也有在猪身上做大面积纹身然后展览的。你对这样的艺术有什么看法？

A：这应该是归类为行为艺术吧。我不是特别赞同这种艺术。我的设计理念是唯美的，我的设计作品肯定首先得让我觉得美，想要文在自己的身上。而且我是科班出身的，所以我相信作品还是要通过你的手去表现出来，而不是那些噱头。艺术的前提是美，表达激烈的观点可以有很多方式，何必用这种极端的或者让人不太舒服的方式来强调自己的艺术观点呢？

Q：你在2014年出版了一本书《刻本》，前半部分是你的作品集，后半部分是空白的，给人自己发挥。近期有没有出版新书的想法？比如说把这两年的设计稿做一个结集出版。

A：这我还没太想过。不过我可能想以后做一个关于我的文身的展览。不是画稿，而是把这些文身在皮肤上的样子拍下来的展览。因为就像我之前说的，文身只有在可在皮肤上之后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作品。Q：西方的文身文化一直很普及，现在国内的年轻人也越来越多地去文身，文身背后的禁忌和刻板印象也在淡去。你觉得国内文身插图设计未来会怎样？

A：我觉得文身设计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多样化。以后会有越来越多像我这种科班毕业的，或者学设计的画家接触文身设计领域。而且这些艺术家肯定不会局限在鱼、龙、关公这种传统的图样上。因为文身是一种个体对个体的创作，所以在未来肯定会越来越趋向于追求个性，文身私人订制会越来越多。

Q：对于未来的艺术道路有什么规划？

A：我肯定还会把这个事（文身）一直做下去。过了不惑之年，我会稳定下来，去把一件事好好地一直做到底。但是艺术这东西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在创作的过程中你会经常经历你想不到的变化。它不是理性可以规划的。比如说你现在的风格是这样的，但是20年后你再回头看，你发现自己完全像变了一个人。这就是艺术有趣的地方，它完全是偶然的。所以虽说我现在不会刻意转到别的范畴，但是在往前走的道路上肯定会有好多好的变化在等着我。这不是我能预期的，我只需要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就够了，肯定会在某个节点，我会对它产生全新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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