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夏之交,邂逅了亚里士多德

 

啊,又是一年春夏之交...

    
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坚定的理想主义者亚里士多德。我以为他早已绝于人世,甚至还写了悼文给他,纪念这位奋斗者——但我却在另一片屋檐下见到了他——中年肥胖,毛发油滑,喵声软腻的他。他往我这儿瞥了个眼,连好久不见也不道上一句,从喉咙里挤出一声:“是高而基啊!”

他靠在碎花软棉垫子上,边上架着粉紫色颈椎U型枕,食盆里满满当当的猫粮——一个曾为贫苦大众拒食猫粮的猫,被资本主义的猫粮灌得肥态尽显,连眼神都不再清瘦。

“听说梅园的猫们最近在准备一次武装起义。”“啊,对,对,明天该去梅园吃些小鱼干了。”“时机已经成熟,革命的火花马上就要迸发了,亚里士多德,你跟不跟我去?”“啊,高而基,你还记得你上次送我的猫薄荷是哪个牌子吗?你也知道的,我最近胖得有些不得劲,想再来一点。”……

良久,他的头终于转过来面对着我,双下巴出卖着他的糜烂:“你终归是看不起我了,是也不是?”我说不出话,满眼只有他肥腻的眼皮。“啊,理想,是的,我抛掉了理想。你看你们,看从前的我,攥着理想松不开手,恨不能整颗心贴在上面,誓要比月亮绕地球还要忠心耿耿,永世不肯踏远一步的。然后呢?你绝食、静坐、抗争甚至于流血,换来了什么,世界变得美妙了一些吗?这周围,曾有一人为你的抗争哪怕洒下一滴理解、感动的真挚泪水吗?你要这世界幸福,你要人民幸福,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自己幸福,便是比抗争更来得有效的靠近理想的方式呢?若你们这些斗士,这些吼天喊地的奋斗者们都能各自遵循着自己的理想原则去幸福,是不是这世界的幸福反倒比向那罪恶吼一生来得更多呢?”我闭着嘴,我满眼是他肥腻的嘴唇。“你看我现在,幸福,美满,无所缺。整个枫园的幸福平均值,也因为我的幸福足值而提高了。这也是理想,这也是奋斗,何必把自己逼上那悬崖绝境?是,我寄人篱下,出卖自己的肉身给人家逗乐,就为了好腆着脸讨口好饭吃,但我也是在实现革命理想嘛是不是?”

“可是亚里士多德……”我满眼是他肥腻的脸颊。我说不出话来。

我盯着他,盯着他的微秃的额头,盯着他满是横肉的脸,盯着他皮松肉坠的下巴,盯着他的啤酒肚,盯着他的肉胳膊肉腿:我吐了,吐得满垫子都是。“你看看你,怎么搞的,又得撒好一会儿娇才有新垫子了……”

我终于走开了,在回去的路上,我翻出了那篇悼文——似乎应该把它贴出来了。

是啊,是时候把悼文贴出来了。
一群人,抱着理想主义的包袱攀在社会的悬崖绝壁上,
尽力不粉身碎骨已经耗费了大半心神,
何况还要在那秃石上讨出生活来。
雨也砸下来风也砸下来:
生活的谷底多么幸福啊,
坠落吧坠落吧,
你的手指早已磨得发硬冻得发白,
生活的谷底有大好风光。
但是你抬头看啊,
苟且在这峭壁之上,
能见得着蓝天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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