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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年夏天父亲去世时，我21岁，读大学一年级，大弟弟17岁，初中毕业务农打工，小弟弟14岁，读初三，妹妹12岁，念小学，那时我们姐弟四人团结友爱，小鸟一样紧紧依偎在母亲身边，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汗往一处流。

小弟弟一边上学，一边要跟着母亲干农活，田里的活多，他三头两天请假，他学习不错，本是班主任钦定的中考苗子，结果连中考考试都没参加，为此班主任老师很是怅然惋惜。

冬天，弟弟和母亲跟着院子里的房客炸过油条，跟着小姨妈贩过鸡蛋，15岁时由姐夫引荐，到建工队干活，这一干就是30年，他从小工干起，抱砖、筛沙子、砌墙一直干到大工、监工，日工资有几毛钱上升过百，中卫的许多高楼大厦都留下了弟弟的足迹，是他辛勤汗水的见证，弟弟谈起这些建筑物的建筑年代，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打工、干农活两不误，勤扒苦做，经年累月，弟弟的手粗糙得像松树皮，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血口子，经常与创可贴为伴，他的皮肤黝黑，夏天像非洲难民，每天在高楼上上下下无数次，虽脚底生风，但也过早落下腿疼的毛病。

小弟弟和母亲生活了45年，他小小年纪就挑起了生活重担，母亲像老鹰护小鸡一样疼爱他。

淌稻田水时，本应挨家挨户，队上的人欺负弟弟年幼，轮到我家时，下家堵住我家田口，豁开他们家的田口子，弟弟只好忍气吞声等待，有时要等到深夜，一档子田南北拉开近2000米，我家在中下，洼子里漆黑一团，夜风呜呜地吹着，大渠里的水明晃晃的，不时有鬼火影影绰绰飘荡，凄神瘆人。母亲忧心焦虑，领着妹妹站在铁路边扯着嗓子大声呼唤：老四…老四……杨金钟……杨金钟。……

夜深人静，母亲急促殷殷的呼声穿过无边的旷野，传到弟弟的耳朵，弟弟听到后大声应道：妈！我在呢，你们回去吧。听到弟弟的回音，母亲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建筑工人辛苦，劳动强度大，日工作量达10小时以上，中午吃饭只有一个小时，打地基时，经常加班加点，电话还没普及时，弟弟没法通知母亲，到了饭点，不能按时回家，母亲站在巷口翘首等待，见到和弟弟同一工地的人就问：今天加班吗？工地没啥事吧？我若下班在家，就派我或者我老公到工地看一下，得知弟弟安然无恙，母亲才松口气。

85年、88年，家里两次翻盖建房，前院邻居欺负母亲孤儿寡母，千方百计阻挠，想多占我家宅基地，为了寸土，母亲、弟弟跟邻居进行了不屈不挠的斗角，怕他们使用一些恶毒下作的手段，没有围墙，母亲和弟弟夜里轮流查看守候，不但要守地盘，还要守建房子的材料，一个多月没睡过一个完整的觉，弟弟懂事，脱皮掉肉、节衣缩食从未说过泄气埋怨的话，房子建好，砌好院墙后，弟弟才睡了踏实觉。

房子建好后，弟弟到了谈婚论娶的年龄，弟弟朴实勤快，干活有眼力，工友、亲戚争先恐后为他介绍对象，有的老工友看中弟弟的人品，表示不要彩礼，把女儿许给弟弟，弟弟笑而不答，他心里有数：一定要找一个对脾气的，孝敬母亲的姑娘，不然宁可打光棍！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经人介绍，弟弟认识了弟媳妇，弟媳巧嘴伶俐，娘家在南部山区，婚后，母亲一直和小弟一家生活，弟媳妇在超市上班，母亲帮衬着做饭、领娃娃，解除了弟弟和弟媳妇的后顾之忧，

小女杨霄出生后，母亲怕弟弟没有儿子，受乡邻的欺辱挤兑，劝小弟弟再超生一个，被弟弟断然拒绝，他说：妈，养儿防老说的固然对，但是你思量思量，你生了四个儿子，三个女儿，孝顺你的是儿子还是女儿？这话像刀一样剜母亲，像针一样刺母亲，母亲黯然伤神，再也不提超生之事。

弟媳妇听到妯娌断子绝孙的恶言恶语后，产生想把杨霄送人、超生儿子的念头，话刚一出，一向温和的弟弟暴跳如雷，举起拳头警告她：你要胆敢把娃娃送走，你也滚出这个家，哪里有路哪里走！现在纯女户家庭很多，难道听了这闲话都把娃娃送人？谁的日子谁过，生儿子之事以后少在我跟前提！ 弟媳妇吓得两股战战，大气不敢出。



08年老房子拆迁后，弟弟置换了楼房，自此他的生活有了改善，但他仍不辍泥瓦工，继续奋战在建筑工地，只有老天爷给他放假，他才能得以休息。

弟弟除了闲时爱喝点洒，爱抽烟外，无赌博等不良习气，他过日子精打细算，对自己近似苛刻，从不乱花一分钱，早点要么是剩饭要么是馒头，从不在外面吃，抽的香烟也是最廉价的，穿的衣服都是亲友淘汰下来的，弟媳妇给他添置衣服时，他总是说：花钱的地方多着呢，挣一个不如省一个，我现在穿的比过去好几十倍，有钱给老妈买药、给娃娃多买几本书。

但他对亲友、朋友像春天温暖、夏天般火热，秋天般热情，谁家有困难，他都放在心上，该出力的出力，能出钱的尽力帮助。弟媳妇的弟弟、妹妹买房子时，首付不够，弟弟东拼西凑竭力帮助；去年我遇到了一些困难，弟弟慷慨解囊，给予我精神上和物质上无私的帮助，让我感动。表兄弟们谁家有大番小事，言语一声，他都跑前忙后，毫不含糊。

母亲守寡30多年，性急多虑，唠叨固执，和弟媳妇偶有语言摩擦，弟弟先和风细雨安慰母亲，然后动之以理、晓之以情劝弟媳妇，告诉她要善待母亲，体谅母亲的不易，多想着老人的好处。母亲晚年多种疾病缠身，一天要吃好几种药，药快吃完的时候，弟弟赶紧买来，从不懈怠；母亲晕车厉害，弟弟用摩托车载着母亲到过沙坡头、香山湖、黄河湿地公园等中卫胜地，他孝敬母亲，家庭和睦，和邻居友好相处，多次受到村上表彰奖励。

弟弟爱读书，《三国演义》、《水浒》、《平凡的世界》等小说读了好多遍，人物线索、故事情节烂熟于心，比我读得仔细认真，与人交谈时，旁征博引，头头是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几年冬闲时，他一个人外出旅游，走过不少地方，增长了见识，丰富了阅历。



弟弟寡言厚道，弟媳妇热情开朗，他们性格互补，夫唱妇随、风雨同舟。 两个女儿越长越招人喜欢，她们皮肤白净，模样俊秀、机灵活泼，虽然学习不是最好的，但人品绝对是一流的，她们秉承了弟媳妇大方开朗的优点，也发扬光大了弟弟尊老爱幼的传统，母亲多次住院，都是她俩悉心陪护，受到医生、护士、病友的夸赞。去年母亲去世后，弟媳妇和弟弟前后住院，两个女儿轮流伺候，擦脸、洗脚、端水喂饭，剪指甲，让病友及亲戚羡慕不已。

杨娜实习期间结识了朴实帅气的男友，两人一边学习、一边做兼职，去年通过层层选拔，过五关斩六将杨娜招聘到高速公路收费站上班，消息核实后，弟弟和弟媳妇笑逐颜开。

阳春三月的第一天，杨娜结婚了，弟弟挽着女儿走上红地毯，把女儿的双手郑重交给女婿，那一幕让人难忘。

行下春风望夏雨， 我的老疙瘩弟弟苦尽甘来了！

作者简介  杨素凤，女，53岁，中卫二中语文教师，中卫市作家协会会员，喜欢文学，2004年至今，在中卫日报、银川晚报、新消息报、《沙坡头》、《六盘人家》、《原州文学》、《西风》、《回乡花儿》等报刊杂志发表散文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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