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的艺术 ∣ 佳宅岭村那场凝重肃穆的记忆

 

裸的艺术【乡愁•58】【本文选自本人文集《岁月如歌》,作于2011年硕士研究生毕业当年。那一年我经历了人生中...

裸的艺术


【乡愁•58】

【本文选自本人文集《岁月如歌》,作于2011年硕士研究生毕业当年。那一年我经历了人生中颇多事情,自己对待人的生与死似乎有了更深切的顿悟。我在故乡佳宅岭村生存了十余年,其余岁月时光均在外求学与工作,与故乡的距离竟是日渐遥远。每每闻及故乡曾经熟识的老人们相继辞世,内心中竟是无限的感慨与悲凉。每次回归故乡,我均会看到某些年老的长者会看着某件物什突然发呆凄楚,我曾深切揣摩过他们真实的内心想法,他们内心里更多的是对岁月时光的无奈,对人生苦短的无语。生老病死本是人生的必然规律,任谁也无法打破,惟愿故乡的老人们好好享受夕阳晚景,无悔于生命行走的这一段旅程。】



村道旁边的灵堂内,白纸黑字的挽联庄严肃穆。喧哗嘈杂的村野,唢呐声,诵经声戛然而止,悲号哀鸣的哭喊也渐渐被低声的抽泣取代,以致凄凉的道场周围一片沉寂。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了。初春的夜出奇地黑。

街道上已看不清来时的路。没有月亮,没有繁星,宁静的夜衬着悲凉。我摸着夜的黑,慢慢地向着家的方向移去。没有路灯光,各家各户紧闭的房门深锁着,黢黑的窗棂影射着各种怪样的魅影。村庄里静极了,远处的灵堂内灯火凄迷,灯花摇曳,泛着昏黄的光,隐约可以照见漆黑的棺木摆放在堂屋正中,一派肃穆凝重的氛围。

就那么一烛光,照亮着我眼中的故乡之景。深邃的夜,在春的气息里,透着湿凉。我俯瞰着夜色里故乡朦胧的轮廓,那隐隐约约的物景忽闪忽闪。大地在做着梦的呓语,村庄也如死者般安详地沉睡。没有人影的撺掇,庄园以清一色的意境装点我观瞻的视野。浅浅的泛黑的天色,笼罩着一股静谧。这是黎明前的黑夜,沉睡正酣的村野犹如一个孕妇腹体内赤裸的胎儿,等待分娩,黎明破晓。一切都归于静止。无人出入的街头巷尾,一座庄园,四面环山包裹着的土地,就如亡者安详于漆黑的棺木,在那人烟罕至的世界里赤条条,无迹无踪,无影无形,依附着土地,做泥坯的一份子。这是一个无声的世界,缺了思想,没有灵魂。村舍在漆黑的光影里,暴露无遗,不需裹饰的外衣,以大自然的本真还原着原本真实的世界。

我,一个凄楚的偷窥者以漆黑的瞳孔窥视着这片广袤土地的隐私,注视着她是私处,陷入了莫名的恐慌怜悯里。千百年子嗣传承,归结到今,总有一天,庄园又将归于历史的苍茫。当岁月老去,村民一个个归于泥土,这片土地原本并没有改变什么,唯一变更的是那随风雨沉寂了的窄窄坟墓,在诉说着人事稼穑,新陈代谢过后的凄凉。

死亡并不可怕。当双手在解剖实验室里一次次抚摸那冰冷的尸体,对人的死亡的感觉近乎麻木。裸露的人体其实是在呈现出物质的本真,那每一物件器官展于天地间,暴露无遗,还原着最初的真实。夜驱赶白昼的劳苦奔波,沉沉地睡去了的时候,我其实并没沾世界的光,在无意识的真空里,我与亡者并没本质上的区别,在一个飘渺的境地里,我也只能是归于尘土,还原我最初的本相。

午间出殡的时候,村庄的空气中笼罩着一丝悲凉的气氛。母亲紧关了房屋大门。母亲说,这会子出不得家门,怕沾了死人的煞气,需等鞭炮声响过冲开阴晦之气后才行。虽然我不迷信,但我还是很信奉母亲朴实的话。就在那一会,村庄里异常地宁静,甚至不闻一声鸡鸣犬吠。各家各户都紧闭了门,村庄里又陷入了一片空荡沉寂的氛围中。初春阳光普照下的土地,一忽儿没了人烟,房舍裸露着,在光天化日之下,以一副白描的图景立于天空的况景里。巷道里贯通着风,一派萧杀肃穆的气氛。在没有人出没的地方,尘归尘,土归土,世界原本缄默。我也不过是隐遁在大地的一个角落,像一粒飘荡的尘埃,而天地间万物挂象着它赤条条的容颜,无牵无挂,无色无相。

当村民终于见着死者驾着仙鹤归于土地,平常的日子仍旧在日出而作、日落而归井然有序地进行着。村庄外那高耸的土坯隆起一种象征,见证着一次生命的轮回。我听见了,村野内仍不时有婴儿坠地时尖利的哭鸣声,那裸身的赤红,又宣告着一场漆黑的夜与亮光的白昼交融着的村的图景。

世界原本不需要遮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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