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适中乡亲投稿）

秋收一过，“十月半”又来了，这是闽西适中镇自古以来的风俗习惯，头尾半个月。此时，看戏，在农村乡镇悄然兴起，已...



秋收一过，“十月半”又来了，这是闽西适中镇自古以来的风俗习惯，头尾半个月。此时，看戏，在农村乡镇悄然兴起，已成了一种时尚。

农历十月十三那天早上刚过，“圣王公”出巡，游行踩街就开始了，我们闻讯匆匆赶到镇上，那国道上人头攒动，观者云集，连楼顶上都挤满了人，简直到了密不透风难以下脚的地步。从远到近的鞭炮声大有震耳欲聋之势，紧接着一阵锣鼓，唢呐声响起后，便是恭迎圣驾了。

先是四姓七团的人们都穿戴整齐列队迎面而来，四面五彩缤纷的大旌旗，更是遮天敝日。道士跟班，一列列喜庆的方队，在他们的簇拥下，八面威风的“圣王公”坐拥虎皮，由强壮的汉子来抬。老香尊捧着香，紧随锣鼓管乐,舞龙舞狮，大台戏豪华车阵，五花八门的艺术团，一路二三里的欢歌，浩浩荡荡的数万人声势，叹为观止。

沿途所经之处，人们纷纷虔诚叩首膜拜，以求一方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敬献的花色斋稞由手巧的妇人们来拿捏，供品摞成花样达到一尺的高度，一向热心于祭祀的随同父亲津津乐道。他说，秋收过后，乡下人算是把地里的农活忙完了，成了乐天派，可喜的，今年我们又建成上坪寺。我说，走吧，那肯定是看戏的好地方。

随后，我们汇入了如潮的人流，国道的空气兴奋地搅动起来，俨然成了太平盛世的多彩祥云。乡东的上坪寺，在云一方，歌舞升天，召唤着四面八方的乡亲。

将近晌午，前往上坪寺朝拜的人聚集在公路上，越发难行。此刻，口渴难耐，我竟然找不到水喝。父亲说，寺里有供斋饭吃。路边的各种特色小吃摊子排到寺庙一头。看来，附近的乡镇商贩闻讯赶来做起生意。

我按捺不了心中兴奋之情，往人群里挤，随着人潮，上了山坡，便是上坪寺。寺庙颇为辉煌，香火鼎盛；寺后的翠竹郁郁葱葱。此时，“圣王公”已驾临上坪寺内，寺前广场早已人山人海，把戏台围了水泄不通。高高的戏台上，那些老旦穿着戏服上场了，一阵唱念作打，甚是有趣。

尤其大台戏，一座高台，背耸险峰，绘有祥云白鹤，灵芝瑞草，红花绿叶，张灯垂帘，甚是精美。上面坐着八个娇俏的小孩，打扮将相佳人，不时地哭哭闹闹，总有大人们爬上去哄，给予清水，糖果。有一个小孩满脑子童话世界，耐不了酷热，不懂礼数，坐不住。大人使尽了浑身解数，惑得台下看戏的人大笑。此时，台上的人想下来，台下的人想上去，分不清戏里戏外；看的人多了，生活真是一场真实的戏。

不远处的上方山，高峻而险恶，《易》云:居欠遂。为此，盛会便建醮祈之，并用装扮如险峰的彩台行八卦克之，这就是十月半于“圣王公”出巡之日绕行乡里的“大台戏”。父亲精通风水命理，解读“大台戏”。我想，这是质朴善良的适中人，继承中华传统文化的方式吧。

看戏时，来一碗麻辣烫也不错。我走进一摊烧烤店，买了两份，我们父子俩坐了下来，尝一下，味道特辣。不过，莲藕刚从池里挖出来煮了，特别香嫩。
父亲看上去很憔悴，也许，大半辈子在乡里劳碌，儿女都在外成家立业，他幼时好读书，教学了几年，改了行业，热衷于乡里红白喜丧家事，常常给我讲生活的真理，永远充满戏剧的色彩。

至于盂兰盆盛会，他说，为了纪念民族英雄谢安“淝水之战”赫赫战功而举办的盛会，源远流长，已经有五百多年历史了。我说，适中人不忘迎神祭祖，后辈人才层出不穷，算是好事啊。

我们站在戏台边，一览乡镇的秋景。适中坐落在绿色的盆地，舒适地卧在暖阳里。牛羊成群爬上山，在山区总会听到鸡犬相闻，洋楼点綴着田野，彩球迎风飘扬。父亲不由地赞道，适中是一块迷人的风水宝地。

下午两点三十分，“圣王公”移驾土城，炮仗如雷，旌旗摇曳，迎驾列队出发了，随即人潮涌向乡里，犹如一条七彩长龙绕行乡野。途经土楼，队伍缓慢下来了。原来，道士在那里做了法事，迎驾列队绕着一户人家小院飞跑几圈，“圣王公”才愿直上土城。我不时地听到人群有人高呼，适中人跑起来，这一句话喊出适中人的心声。这一波三折的好戏，可算趣味十足。我不由赞道，我们适中人有朝气，太可爱了。

我们还在土城看闻名天下的采茶灯。父亲看着戏台上歌舞的采茶姑，他特别开心，哼了几句，百花开放好春光， 采茶姑娘满山岗，手提着篮儿将茶采， 片片采来片片香。我仿佛置身在绿色的茶山去采茶，满手的芳香，体验劳动的快乐。过去的采茶姑，现在的农民，一样勤劳，一样聪明，永远那么伟大！我想，鲁迅先生笔下朦胧的江南社戏，比不上闽西山区台戏的震撼力。

父亲又看了别的戏曲，不一会儿，有事要回去了，辞别时说，晚上有放烟花。我默默地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他在人海里离开。

那晚，有月光，高高的戏台，丝弦悠扬，浸在如水的月光里，如同天上瑶台。戏台下密密麻麻全是人，静静的人海，如酣睡一般，如痴如醉。

我站在上坪寺，对面的山头燃起了烟花，烟花如画，衬着安祥的山区。月，在山区动情地照，人心清静了，世界清静了。至今，一年过去了，我在紫金山，忘不了上坪寺的月。

作者：谢细中，适中仁和人。平时写散文，诗歌，现供职紫金矿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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