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定河西》 之纯真年代038

 

三个孩子已经在厨房里吃了小灶,抹着嘴儿出去找江南糊灯笼去了。女人们把饭桌收拾一下,重新热了菜,端来热热的馒头...

三个孩子已经在厨房里吃了小灶,抹着嘴儿出去找江南糊灯笼去了。

女人们把饭桌收拾一下,重新热了菜,端来热热的馒头,围坐在一起吃午饭。

固安的乡村,从古至今,都改不了家里来客人,女人孩子不上桌的习俗。一个靠男人养活的家庭,男人就是天,男尊女卑的观念根深蒂固,随着脚下的土地和水份渗透到了人们的血液里,成了约定俗成的习惯。

萧云飞惦记着父亲,坐立不安,二姑一个劲儿地给她夹菜,逗她说着话。

二姑把石磊按在椅子上陪着。

“这闺女多俊啊,我一看就喜欢,赶明儿我给介绍个好对象!”二姑说。

丽娜在旁边笑着,也给她夹菜。

“你们别瞎操心,你以为是村里的娃儿啊,这么早就相对象!将来考大学,人家都去大城市,自由恋爱,你能给介绍个什么样儿的?”

“这村里小伙子也有考大学的啊?咱石头不就是嘛?怎么啦?”

云飞满脸通红,羞答答地摆弄着手里的馒头。二姑凑过去瞧了瞧:“哎呦,害羞了!”

石磊从桌下踢了雨夕一脚。

雨夕心领神会,“妈,您别乱说,人家还都是孩子呢,你把他们教坏了,还有心思上学啊?”

“怎么跟妈说话呢?我能教他俩学坏啊?”

“反正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好好好,这话留着将来再说就是。”

“妈,你别给人家乱点鸳鸯谱。人家各有各的前程,你一个农村老太太添什么乱!”

“我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俗气。”

“怎么说话那!”

丽娜说:“快吃饭,快吃饭。”

过了晌午,黑爷还在睡。

萧云飞百无聊赖地坐着,很没精神。

石磊说: “走,我带你去江南家看看吧。”

萧云飞扭头赌气说:“我不去!”

“那我去了啊!”

冬天的院子,很干净,各种牲畜归了位。

径直走进屋里,江南在正屋里带着孩子们扎灯笼。大宝儿毫无顾忌地脱了鞋,趴在炕上忙活着,那小脚丫,跟毒瓦斯似得,熏得屋子里臭死了。

毛毛和二宝站在下边用刀子削着高粱杆。

旁边的旧灯笼,估计是去年留下来的,六个角,糊着薄薄的白纸,每隔一个边儿,用水彩淡淡地画了梅花、兰花和竹子。颜色已经褪去,有些地方已经裂了。

江南把细高粱杆剪成等长的六根,每三根着用细铜丝捆成等腰三角形,两个等腰三角形 错搭着重叠在一起,做成对称的莲花的模样,相交的部分用细铜丝绑好,灯笼的底儿就做好了,照着样子又做了一个,当顶。剪了十二根粗的等长的高粱杆,每根粗高粱杆与两朵莲花的角绑在一起、每朵花瓣的相交处同样用粗高粱杆绑在一起,全部绑完,一个六个角,12面的花边灯笼的架子就出来了。然后,在底儿上多绑了两根高粱杆儿,中间部位用针线封上了一个塑料瓶盖,应该是蜡烛托儿。

接着,拿来浆糊在粗高粱杆上抹匀,再将事先裁好的与粗高粱杆等宽的白纸平平展展地糊在上边。

晾干后,找来水彩,用毛笔瞄上各种花草图案。再在上下两个边儿上贴上一些彩纸装饰,一个漂亮的宫灯出炉。

整个过程,几乎没人说话,几个人分工合作,有条不紊,二十分钟,搞定一个。

看着自己帮着动手做成的灯笼立在那,几个孩子高兴地蹦起来。

“放花灯去喽!”二宝拎过来兴奋地喊着。

“别急,回去放上蜡烛,晚上再点。”

“我也要新的,我也要十二面儿的灯笼!”

“大家都一样那多没意思啊,咱们多弄几个样子,谁也别抢,点上蜡烛都好看!”

江南又做了一个四边形的灯笼,一个三角形的灯笼,虽说简单,每个面都贴了漂亮的剪纸,每个角配了彩色的穗子,装饰上略胜一筹,这样各有千秋,没什么可争的了。

三个人蹦了一会儿,拎着灯笼跑回家找蜡烛去了。

“你这手真没白长!”

“那是.”江南不无骄傲地应着。

“北子哥呢?”

“带着姐姐出去溜达了。”

“婶子也没在?”

“找人哭诉去啦。”

“哭诉什么?”

“咱这农村里,总把娶个外地媳妇当低人一等,她这不是接受不了嘛。”

“还没过劲儿那。”

“恩,不但没过劲儿,这劲儿还越来越大呢,非说过了春节要拆房子翻盖,这当地的媳妇没新房根本娶不进门,她憋着劲儿要给我二哥找个本地的。”

“呵呵,总不能棒打鸳鸯吧!”

“那谁知道,反正我哥也不听她的。”

“你怎么想。”

“不知道,我跟她聊了一晚上,听不进去。缓缓再说吧。反正将来她要是真的非逼着我二哥娶个她相中的媳妇,如果我二哥不乐意,那也白搭啊!愿意盖房子就盖呗,不管将来娶谁,盖个新房也没坏处。”

“你真想得开。”

“呵呵。”

“过去送送萧云飞吧,都是同学,别那么小气!”

“我?我小气?我邀请她了啊。是她不愿意来吧。”

“你俩怎么了呢?以前不是好好的吗?”

“不好说。走吧,一块去看看。”

客厅里,黑爷一边喝着浓茶,一边聊着天。李玉龙仍旧窝在沙发里,安静地抽着烟。仨孩子举着灯笼在各个房子转。

江南和萧云飞打着招呼,不冷不热地坐在她的旁边。

“怎么没过去玩儿呢?。”

“中午吃得有点多,刚才有点晕乎。”萧云飞摆弄着头发说,“你手真巧。”

“哄孩子们玩,我喜欢做手工。”

“你就是个孩子王。”

“恩,我喜欢小孩子,和他们在一起很开心,不用考虑勾心斗角、玩心眼。”江南盯着萧云飞说。

正说着,二宝拎着六角荷花灯跑过来,一抬屁股坐在江南的腿上。

大宝追过来,喊着:“往哪儿跑你?把你的给我玩玩!”

“不给,这是小姨给我做的!”

二宝把灯笼藏在了江南的身后。

大宝想上来抢,看到江南,又站住了,说:“我这上边有剪纸,比你那个好看,换换!”

“好看,你留着吧,我就喜欢这个不好看的!”二宝故意气人。

“小姨,你看他!”大宝也一屁股坐在江南腿上,哼哼唧唧撒着娇说,“你让他把这个让给我吧,小姨!”

雨夕正在收拾桌子,听到大宝在撒娇,睁大眼睛笑着说:“哎呦,我的儿子,今儿个咋张飞变貂蝉啦,怎么还学会撒娇了呢?‘你让他把这个让给我吧,小姨!’哈哈哈”

大宝冲着她妈刮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去,别捣乱!”

“哎呦?我成捣乱的了?你这个白眼狼!”

“小姨,求求你了,让我俩换换吧。”

江南:“大宝,为什么要换?”

“他那个花瓣多,我这个就是个简单的三角形。”

“每个灯笼都有自己的特点,如果都一样的,你还会觉得这个漂亮吗?”

“那当然不会啦,一摸一样的,我也不稀罕他的呀”

“就因为不一样,所以,你才觉得这个显得更好,对不?”

“对啊!”

“你来抢了,二宝才会舍不得,对不?”

“是啊。”

“所以二宝才觉得,恩,这个灯笼真不错,他就会故意不让,对不?”

“恩”

“那你知道刚才为什么二宝能得到这个灯笼吗?”

“他离得近,先下手为强,拿走了。”

“哈哈,大宝。真正的原因是,刚才你手里有个六面的旧灯笼,结果二宝没有,哭着跟你要,你也不给。所以,小姨才带着你们一块去扎新的。二宝特别想要这个灯笼,一直在帮着我削高粱杆、扎灯笼骨架、贴纸面,直到最后成型,是不?”

“是啊。”

“所以,这就是他的劳动成果啊,我只是帮忙而已。你的那个灯笼,也是二宝帮着做的,人家已经做了好事,送给你了,咱不能再好意思要人家手里的东西吧?再漂亮,那也是人家的啊?不能夺人所爱!是不是?”

“小姨,那明天你再帮我做个更漂亮的,好不好?我也帮忙干活!”

“没问题!明天咱们弄个会转的,怎么样?”

“恩!”

“再说了,你这个灯笼也很漂亮啊,贴着剪纸,到了晚上,点了蜡烛,往墙上一照,能看到图案,很好玩的,而且每个面的图案不一样,是不是很有意思?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怎么有缺憾,那也是自己的,要珍惜!”

“恩。”

“每个人的灯笼都有自己独特的好处,不要总盯着没有的,心里会舒服的多,更不能强取豪夺,那样,就算抢了去,也不是那个滋味,还要处处防着再被抢走,那多累啊。是不是啊,宝?”

“恩,我晚上点着了看看,没准儿比他的还漂亮!”

“对,该是你的就是你的,抢也抢不走,不是你的,争也争不来,骗更没用!”

“我没骗,小姨。”

“小姨是打个比方,你这当哥哥的,又这么厉害,当然不会抢弟弟的,更不会骗了,将来和别的小朋友相处,咱也不希得用这种手段,知道了吧,没本事的人才抢别人的东西,下三滥才骗人!”

听着这些话,萧云飞坐在旁边,很不自在。

“哈哈哈,小姨,将来谁抢东西,我就揍他!”

“打人就算啦,教训一下是可以的,我们大宝一瞪眼,保证把他吓跑了,谁也不敢干坏事!”

大宝双手扒着眼皮,做了个鬼脸,嘴里呜呜地叫着。

“哈哈哈。”

在坐的人,一起笑了,李玉龙拉着媳妇说:“我看了,你这俩儿子放姥姥家算了,终于找到能降伏的主儿了!”

“我也纳闷呢,跟我这儿无法无天的,怎么见到南南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这么服帖呢?真是一物降一物!”

“你将来适合当老师!”李玉龙点着手里的烟对着江南说。

江南:“恩,有这可能,我喜欢小孩子。”

黑爷往前凑了凑说:“你姓江?”

“是的。”

“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江国强。”

“黑爷,我跟你说过的,你家的照片里还有他呢!”

黑爷的烟抖了两抖,放到嘴里猛地吸了几口。

“哦,行,天色不早了,小兰,我们回家吧!”黑爷拿好衣服起身告辞。

众人百般挽留,黑爷执意要走。

萧云飞披上她的皮衣,跟在黑爷的后边,雍容地扭着屁股。

二姑上前去攥着萧云飞的手,嘱咐她常来玩,远远地招呼石磊,“石头,快来送送你的同学,将来你俩可得互相照应啊!多好的姑娘啊!跟小嫩葱儿似的。”

石磊揣着手,摇摇晃晃跟在后边。

“婶子,您要是不嫌烦,我以后常来看您!”

“好好好!”

大家簇拥着走到门口,刘强在厢房里搬出一筐苹果放在黑爷的车上,算是礼尚往来。

门外,一对儿青年人从胡同里经过,正是江北和他的女朋友,小琴。火红的洋尼子大衣,高挑丰满的身材,瓜子脸,打着淡淡的口红。胜似当年雨夕的模样。小琴梳着很有特色的云髻,耳下飘着一对孔雀尾巴颜色的坠子,别样的妩媚。

江北冲着大家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拖拉机挡住了去路,两个人只得在后边等着。

黑爷发动拖拉机,夏云飞也稳稳地坐在了她的棉花窝窝里。

哒哒的马达声淹没了大家的祝福,没一会功夫,黑爷开走了,消失在皑皑白雪之中。

二姑招呼着回屋。

雨夕停了一会,细细地打量着对面的一对儿。

“回来几天啦?”江北没了当初在她面前的手足无措,抬手招呼着小琴说,“小琴,这是我一块从小长大的同学,你就叫小夕姐吧。”

“小夕姐好!”小琴操着拐了八道弯儿的云贵一带的土话大方地喊着。

雨夕似笑非笑,神情复杂地走过去,握着小琴的手说,“还是个俊俏妹子啊。”

小琴不卑不亢地看着她,下巴微微地上扬。

江北和她的故事,小琴是知道一些的,江北虽没有亲口说过,从李婶咯里唠叨的牙缝里也能听到一些端倪。尤其是在工地上刚刚见到江北的时候,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明白得很,是个情场失意人。眼前这个小夕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不能示弱。

雨夕说:“来家里坐会吧,这边热闹。”

“谢谢姐,一会儿该准备晚饭了,江北胃不太舒服,我得帮他熬点红薯粥。”

“呵呵,真够体贴的,这还没过门儿,就疼起爷们来啦!”雨夕眼睛瞄着两个人, “赶明儿,来我家吃个饭,我得好好请请你们,没过门的小媳妇来了,街坊邻居都要请一请,这是咱这儿的风俗,你们可不能推辞啊,让我们那口子陪着你们好好喝点儿!”

“呵呵,行啊,改天一定去!”江北脚下挪动着,转身回家的架势。

小琴踩着高跟鞋,大步迈到江北身边,挎着他的胳膊,扭着头说:“姐,有时间来我们家玩儿啊,我也带了不少土特产呢,你也尝尝!”说着顺势推着江北回院儿了。

雨夕撇撇嘴,一股醋劲儿冒了上来,“哼,还没过门就说我们家,哪儿是你们家。”

女人真的很奇怪,自己不喜欢的东西,也容不得掉到别人的院里,恨不得所有的男人为了她痛不欲生才心满意足。

雨夕摔着脸子回了院儿。

李玉龙问:“谁惹你了?”

“没谁,那小妞子,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你这评价可不低啊,还别说,跟你还真有点像呢!”李玉龙揶揄她说。

表姐瞪了他两眼。扭身回了屋。

天色渐晚,一家人简单地热了热中午的饭菜,喝了稀饭。几个孩子没等吃完,已经慌慌神了,搬鞭炮,点蜡烛,准备着要出去放礼花。

三个灯笼明晃晃地摇来摇去,大宝的灯笼外形简单,蜡烛点上,红色的剪纸轮廓清晰,每个面的图案都不一样,橘黄色的烛光、暗红色的剪纸、放大了的灯影,远远看去,煞是好看。

“满意了吧?”

“嘿嘿。满意。二宝,一会咱们换着玩儿,行不?”

“行。”二宝拎着自己的六角莲花灯,安静地端详,“哥,你那个灯笼的边缘还有花边儿呢,每个面的花边儿都不一样,是一排竖着小辫子的小姑娘,有的手举在头上,有的手拉手呢。”

大宝翻转着看了看,“还真是。”

大宝翻转的越来越快,大宝干脆把灯笼的吊绳拧了很多圈较上劲儿,一松手,灯笼飞快地转了起来,灯影里的小姑娘一会举手一会放下,动画片似得。

“嘿,有意思,哈哈。”

“走,咱告诉小姨去!”

毛毛带着大宝、二宝飞奔到江南家,隔着墙听到院子里鸡飞狗跳的一阵热闹。李玉龙开着车,装满礼花一家人顺着河堤朝着沙滩的方向溜着。

过了好一会,江南才跟着几个孩子一块走出来。

“你哥和你那新嫂子怎么没来?”

“看电视呢,说不去凑热闹了!”

“哈哈,傻子,人家是过二人世界呢吧,你这个100度大灯泡终于走了,人家好趁机亲热亲热呗,真不识趣儿!早该给人家腾地儿!”

“边儿去!没正形!”

雪夜,刺骨的冷,冰雪冻了很久,白亮白亮的,虽是下弦月,清冷的月光依然能够照亮前路。

前边有橘黄色的灯笼引路,飘飘忽忽的灯影荡漾得心里也温热起来。

石磊偷偷伸出小手爪拉拉她的小手,被打开了。

石磊停在那,恨恨地看着她:“要造反啊?”

江南没说话,双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

石磊只得追上去。

“南南,给你块糖吃!”在裤兜里掏了又掏,摸出一块奶糖,塞进她的口袋,顺势拽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挣扎着,挠着、掐着,始终没松开,任凭她折腾。没一会,老实了,乖乖地卧在他的手心里。

那一刻,石磊的心里有了极大的满足。热乎乎的,没有多说话,一路这样默默的走下去,就很好。

三个孩子蹦蹦哒哒地带路,一路欢叫着,地上坑坑洼洼,时不时的滚到一处。

走了很远,到了一个下坡路。

“啊!”

江南脚底下一滑,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躺到地上,石磊赶紧伸出腿挡在她的腰上,没等再做反应,两人一块硬生生地摔了个倒仰,她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

“哎呀,我的妈呀,您这沙发坐的还舒服吧,我这腿,快折了。”

“啊?你没事吧,石头,快起来瞧瞧。”江南紧张地爬起来,双手抓着他的腿。

“哎呦哎呦,疼死啦,折啦!”石磊故意喊着。

“啊?这可怎么办啊,赶紧让姐夫开车去医院吧!”江南惊慌失措。

三个不长眼的孩子奔过来,七手八脚地摸着他的腿“舅舅,你怎么啦?”

“行啦行啦,死不了,扶我起来试试!”

江南乖乖地撑着他的胳膊,一块爬起来。

扭了扭,试了试,还真有些疼,就这么装下去吧。英雄救美,也不能太草鸡,他说:“没事,没事,不用管我。”

越是这样,她越是着急:“真的没事?”

“真的,没事,你走你的,我给你善后。”

“别了,我还是扶着你吧。”

“嘿嘿。”

月光下,沙滩一片银白。

刘强和丽娜也从田地里穿行过来,这小两口,总也忘不了浪漫。

李玉龙在礼花炮放在雪堆里,点着了香,第一个礼花“砰”的升上了天空,像一朵五颜六色的蒲公英,倏地绽放,照亮了身后的村庄。

孩子们的脸,忽明忽暗,欢呼着,雀跃着,嚎叫着。

第一朵礼花孩子缓缓降落,紧接着,第二个礼花升上了天。住在村边的很多百姓放下碗筷跑出来观看。没一会围满了人。

“真漂亮啊!”

“开眼!这是谁放的啊?”

“是刘家的女婿,人家家里可有钱了!”

二姑听到这个,乐的合不拢嘴,揣着手,仰着头,一副自豪的样子。

“好看吗?”石磊问她

“好看!”

“将来,每年我们都来放花炮,怎么样?”

“好,带着毛毛他们一块来!”

“不,就我们两个人!在永定河里!”

江南看着他,五彩的光影映在眼睛里,别过脸去,应着:“恩”

各种花炮,放了足有半个小时。百姓越聚越多,满脸的艳羡和嫉妒。

二姑更是洋洋得意,怀里搂着三个孙子,放声笑着,女儿给他找来一个金龟婿,总算心满意足。

花炮的烟尘弥漫,一股刺鼻的炮药味充斥着永定河滩。村里人各怀心事地散去。

当年在村口辱骂表姐的那个女人依然愤愤不平:“真烧包,当个填房还这么闹腾!狐狸精就是狐狸精!”

刚好三婶经过,听不过耳,转脸抢白两句:“我说她婶子,你嘴下留德吧,人家挨着你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嗨?我哪挨着你啦?见过捡钱的没见过拾话儿的,我说我的你管得着吗你!”女人横眉倒竖认起真来。

“你有毛病吧你,给你台阶还不下,你嚼扯别人有瘾啊?”三婶也不甘示弱。

两人刚要掐起来,有人上来推散了,“行了行了,别理她,天天嚼舌根儿,跟她较什么劲。有那力气回家跟老头儿使去。”

“去你的,老不正经。”

“哈哈,我说的对不?我还不知道你们两口子,天天跟杀猪得似得,嗷嗷的。”

“你这个怂娘们,胡吣的什么!”三婶跺着脚。

“哈哈哈。这下有的乐呵了,哪天我们得听听墙根儿去!”一群女人跟着起哄。

“哼,怪不得听不得我说别人,原来自个儿也不正经。”那个女人一步三摇冲着旁边的女人们唠叨。

周围的人快走几步,故意把她甩在了后头。嘻嘻哈哈相跟着回村了。

女人很是无趣,回头张望着,人群里几个女孩子正手拉着手往回溜达。

女人倒退两步扯着脖子喊道:“娇娇,浪得你啊,走那么慢,赶紧回家去。”

“妈,您这是干嘛啊!”

“能干嘛,调教你呗,以后天黑不许出来,大家闺秀得留个好名声,将来嫁个好人家,谁不得看看家教!”

“这哪跟哪啊。”

女人上前扯着娇娇的手,快步走着:“走,家去,少跟那些怂孩子们来往。”

“妈,您真是,我们都是同学。我不跟她们来往跟谁来往啊!”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走!回头妈让你爸给你找人搬到县城读书去,离开这个破地方。俊鸟飞高枝儿,我可不许你跟这村里的小青年眉来眼去的!”

“哎呀,妈!我姐我弟还在后头,你怎么不管。谁惹您了这是,拿我撒气。”

“闭嘴,管的就是你!”

人群里,那个人贩子女人老姚凑过来,咂着嘴说:“啧啧,王翠花啊,没想到,你家里这娇娇都成大姑娘啦,真水灵儿呢!我今儿从路上都没认出来!真是个美人坯子。你妈说得对,就冲你这模样,也得找个有钱的男人,还得是个城里的,可不能落到咱这农村儿里。再长长,赶明儿婶子给你介绍个好的!”

“滚,哪都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离我们远点!”这个王翠花说。

“哎?你怎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

“你是疯狗,少搭理我们,小心我检举你去!”

“得,我那是做好事,你问问哪个不感谢我啊!”

“感谢个屁!人贩子,丧人伦的东西。”王翠花吐着唾沫,“我告诉你啊,你赶打这村里人的注意,我让我们家的找人剁了你!”

“你你你”老姚有些气急败坏。

“娇娇,走,给我家去。”

“切,不就是杀猪的吗?动我一指头试试!”

老姚气哼哼从人群里斜穿过去回了村。

孩子们累了,挤上李玉龙的车。

刘强丽娜自然也是人人羡慕的一对,慢悠悠地溜达着。

剩下石磊和江南压马路。

想想刚才的一场闹剧,石磊说:“你们村可真够乱的。”

江南:“嗯,我觉得也是呢,天天大闹天宫似得,各路妖魔鬼怪、神仙老道聚齐了,真是人间百态啊,比书上写得还热闹复杂,一个个无法无天的。”

“呵呵,有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没想到。还有什么稀奇的事儿啊。”

“你记得小梅他们吧,在这里体验生活,人家张导给这个村两个评价,一是‘穷乡僻壤、野妇刁民’,再一句就是‘目无法纪、胆大妄为’。”

“哈哈,看来印象深刻啊!”

“可不,还说了一句。呵呵。”

“说了什么?”

“以后再也不来啦!”

“哈哈哈,吓着了呗!”

“恩。这个村人爱告状,历史上都出了名儿的。所以没人爱当这个村长,就那个老刘傻了吧唧的干了几年。张导他们刚走没多久,乡里下命令要把没到期的地收上去,组织重新划分口粮田,剩下的转入承包地,老百姓不干,嫌弃老刘是软柿子,任人摆布,几个村民一商量开着拖拉机拉着一车人跑北京告状去了,在北京那闹得是满城风雨啊,绝食静坐、哭爹喊娘的,中央的人都惊动了,直接下了批示:‘不尊重合同,那就是违法,必须还老百姓公道!’。县里也吃不消了,直接派人把这群神仙接了回来,老刘村长被撤职了。再也没人愿意当这个村长了。村里现在无政府状态,除了收电费的,没人管没人理。乡里都懒得过来看一眼。据说,这小学也要撤了呢,自从我们白老师被调走后没有老师愿意来!”

“哈哈哈,真没想到,这什么时候的事情啊,我怎么没听表哥说起?”

“暑假左右。”

“你们村的人可真神!”

“一个赛一个的。”

“这已经是第N回告状了,这招儿好使呗,吃到甜头了。村里每次换届都想重新分地,换一次、分一次,告一次,撤一次,这回可好,没人干了。今年秋天,庄稼地涝了,村里没有人牵头,强哥不得不站出来组织销售,至少今年的收成没比往年差。不知明年怎么样。”

“那次我知道,表哥带着我找到北子哥一起去的,你忘了我还给你捎回了一大包衣服,还有300块钱。”

“恩。”江南语气有些低沉了。

猛然间想起,宿舍里发生的事情,看来是触到了她的伤心处。

石磊赶紧转移了话题,问道:“没想到,你还挺替村里操心的,在学校里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

“你不知道,我有几个同学因为家里穷,初中都没上完就去打工,有的已经成了家,咱中考那会,我一个小学同学孩子都生出来了。村里不太支持女孩子上学。我也怕。。。”

“怕什么?”

“怕学业也泡汤呗。”

“不会的,别杞人忧天了,叔叔婶子多支持你啊,还有北子哥,他又那么疼你。”

“我知道,可是他马上要娶媳妇了,家里住不下,还要盖房子。嫂子来了,我就不能再拖累他了。”

“这怎么叫拖累?你嫂子不是挺通情达理的吗?对你也不错。”

“可我自己得知趣啊。村里哪有哥嫂供养小姑子上学的啊。大哥都分家了,我爸肯定也不会把这担子放在二哥一家身上,也会分家,将来就剩下老爸老妈,会很辛苦的。”

“哎,别想那么多了,咱俩还真是难兄难弟,我爸你爸老哥俩这不正在北京一块当劳工呢吗?说起来,我也挺惭愧的,很心疼。可有什么办法,在他们眼里我们还是孩子,你就理直气壮的接受他们的辛苦换来的福气吧。车道山前必有路,明年再说明年。”

“恩。不知道他俩过得怎么样。”

“别多想了,啊?”

“恩。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考学了。”

“呵呵。”

说到考学,石磊心里也是有几分压力的,比起江南来,石磊的成绩一塌糊涂,勉强保持个中游。无论从哪个角度说,都该更努力。可不知怎么的,他的心总是静不下来。也许天生就是个躁动分子。

想想家里孤单单的老妈,石磊也冷静了许多。

“走吧,早点回去休息,明早我也得回家了,陪老妈过年,该贴对子沾挂钱儿了。”

“恩。”

月亮皎洁如昼,俩个人相跟着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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