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白一和他的画︱于乐土：天籁自鸣——徐白一先生的东北平原冰雪艺术

先生恍若魏晋高士，忠于自己，不负此生，这或许也正是我对先生最为感动和高山仰止的原由。...

徐白一，2008年在吉林大学创办中国古典绘画研究所任所长、教授。创作上主张回归古典，提出“中国画是在一个精神指导下的两套标准，即：五代至两宋画家画的标准和以诗书画印为一体的文人画标准，而文人画只是中国画的一个组成部分，绝不是中国画的唯一标准。”近年来以宋人绘画之法理，融合西方审美之要素，潜心研究表现中国东北的景色，尤为善于表现北方冰雪。出版有《徐白一画集》、《徐白一工笔山水画集》、《广远堂艺话》文集。与徐白一先生初识，是在旅美湖南同乡会李林会长为国内篆刻大家苏东河先生访美所设的欢迎酒会上。当时，缘于和先生相对而坐，难有窃窃私语的交流机会，仅知道先生是吉林大学应用技术学院中国古典绘画研究所所长，艺术系教授，也是李林会长尤为敬重的旅美艺术家。虽席间大家匆匆传阅了先生的画册，但终究只是一面之晤，未有诗酒之中脸红耳热的深入交谈，特别于先生的艺术创作，可为浮光一掠，没能有更多的时间用心亲近，自然抱憾而归。好在朋友之谊，来日方长，不数日，布鲁克林区政府亚裔事物顾问郑祺蓉大姐邀请众位艺术家去她府上雅集，商议华威文化旅游度假村的创办事宜，终于和先生有了真正相识相知的机会。

由陌生而熟悉的徐先生，带给我的感受是尖新、大气和辽远，先生对艺术乃至人生的感悟均别有见地，并且一语中的。这种久违的睿智、豪迈与旷达，确实出乎我的意料，完全颠覆了我对先生表面文静儒雅的初识。那时，在华威文化旅游度假村暮色苍茫的林间、湖畔，冬日清凉的松风吹拂下，聆听先生的对语和剖白，我感到内心时时涌动着一股莫名的艺术激情，难以言状，仿佛沐浴着一种清凉照耀下的放逸和愉悦。于我而言，那场景确实已不独是一种关于艺术壮想和瞭望生活的享受，更是一种文化的启迪，所谓良师益友，说到底也就是如此。至今回想起来，仍有绕梁余香，先生澄明、高穆之境界，历历在目。

我对先生的认知，也正是源于这样的感受，故而对先生的画作，体会最深的，不仅仅只是先生娴熟的技艺风格，而首先是先生在艺术创作中独具禀赋的精神状态，亦即先生躬耕于艺术高地的忠诚、担当和天真、高逸，也正是这种情怀和品质，担保着先生走向高处，且非同寻常。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先生作品中所呈现的北方平原冰雪的行迹和美学艺境，虚灵不昧，充盈着生命气象相生的光焰，这让我由衷地感到了一种沉潜和超越的力量：它完全不同于我们生活表层的偏执和浮躁，而是一种深入灵魂的天籁自鸣，无与伦比。这种澄明宁静的艺术氛围与境界，当然源自先生多年来对绘画艺术真诚的修养与体悟，蓄含着他独特的艺术魅力和个性色彩，因此，先生之于他作品的审美观点与价值取向，已不再是先生个体对一已境遇的描述和倾诉，先生笔下那苍茫厚重的雪原丘陵，那一幅幅升华并犹如天然幻化的冰雪事物，深远而广袤，已绝对超越了先生个人际遇的具体历史事件和个人背景的追求与描绘，而达到对人类和自然整体存在关怀的高度，达到象征和隐喻。

藉此而言，我相信先生对东北大平原冰雪的艺术创造，在趋向经典目标的同时，始终贯穿着他近乎倔犟的艺术抱负。这种倔犟，仿佛使命，因为我真切地看到了先生在他自给自足的艺术世界中，心无旁骛，十年磨剑，唯以坚守而自重，终以个人强烈的文化张力与艺术功力，穿透了悄然流逝的时间，穿透了冰雪覆盖的本义世界，而抵达自己的梦寐之所。我于此确实是深有感触，毫不夸张地说，回顾先生如是默默的艺术功行，已不止一次，在与先生所构造的平原冰雪画境进行灵魂的对话时，我总是油然想起一位诗人隽永的诗句：“那里有高远的天空，那里有鸟儿和歌唱”，纵然先生的艺术创造冰雪清冷，万籁寂静，但我坚信先生玉洁冰清的世界所隐喻的美好事物，正在那里发生，故而我也坚信这句为先生等待已久的诗句，其实就是先生艺术理想的一种写照。从苍茫到无极之辽远，从空间到凝固的时间，先生用自己的绘画语言，向世界倾诉，里程之门已豁然而开，在万物的内心深处，花儿含苞，枯树抽芽，并让我由此看到了冰雪之上所掠过的那道绝对的光芒，照耀着事物背后的命运，照耀着先生绝尘现实功利的高贵的存在之心。这正是先生抒发的恒久不息的艺术光焰，是先生给予我们民族绘画艺术之林的一种深具意义的贡献。

诚然，虽艺术的大气象，求道重于求术，但神奇之术，乃众妙之门，是抵达艺术最高境界的坚实保证。从绘画艺术最基本的角度来说，绘画的主体就是绘画，这是毋容置疑的。因此在大多数情况下，我对一个优秀艺术家最根本的评判，第一要素便是其技艺的难度，非一般人所能轻易达到，或随手模仿。先生深令我敬仰的是，其数十年浸淫丹青的技艺，在传统笔墨造型上所禀赋的精湛功力，已达至炉火纯青的地步，特别自上世纪80年代末期，先生远足日本、韩国、法国、意大利等东南亚及欧洲数国，怀着一颗诚挚的心，在传承宋、元等历代大师宗统的基础上，游历邦外艺术庙堂，孜孜不倦地汲取各裔族艺术宗师写生造形之精华，致力于参透西法并融于传统。那些孤傲的岁月，虽天地高远，聊无回声，但先生在寂寂的时光与深远的履历锤炼之后，创造性吸收众长，画风从物象到心象，任性自然，深具融会贯通之能力，笔墨亦愈加明润清透，气足神畅，可以说先生笔到之处，烟云入纸，一片纯净神彩，其萧疏浑古，苍茫淡雅之高绝意境，实乃出神入化使人如闻天籁。

另一方面，先生深谙家园故土的精神真义，绵延无绝的东北长白山的人文风貌及巍峨气象，在先生的构造下，无论是造型的丰富性，还是笔墨的灵动性，先生可谓深入骨髓且游刃有余，表现出极高的艺术品位，其笔下飘逸拔俗之意境，巍然大观，气势夺人，深具艺术感染力。这里尤值一提的是，先生在对自己冰雪语言的审美上，非常重视法度与诗情的逻辑结合，以细笔花鸟画的形式语言，用“工而不工”、“不工之工”的“工写”兼具的创作技艺，把工笔和写意有机地融合在一起，这种自由的融合，使得画面的描绘在缜密中见自由生气的同时，也极大地提高了画面冰雪神韵的创作难度，远非流俗所能及，令人感受到一种独具匠心艺术风采。从一定意义上而论，先生以艺探道，躬耕画坛，通过自己极富魅力的艺术实践和甚高的艺术成就，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体系和典型的艺术风格，其不独风范卓然，且必将产生深远的影响，而臻至学术意义上的一座艺术高峰。这种由艺术抵达学术的蝉变，于我而言，实有开疆破土之新奇，先生不仅奠定和充实了东北平原冰雪绘画的艺术根基，其实也担保了先生作为一代大家步入了我们枝繁叶茂的艺术史册。

我一向认为，艺术的高贵，唯在远离功利之后才能绽放出它奇妙的光辉。在和先生犹如故人的神交中，我对此更有感受，因为我深深体会到了先生那份远离尘嚣的情怀。先生不仅笔意远离功利，画境多赋世外神韵，其为人为事，一如为艺，更是纯净爽朗，这让我时常想到魏晋时代那些睥睨王侯、吃药炼丹的俊秀人物，想到那些“君不可一日无竹”的大真情和大自在。先生恍若魏晋高士，忠于自己，不负此生，这或许也正是我对先生最为感动和高山仰止的原由。

2016年2月20号于纽约

注：作者，于乐土，中国民间工艺美术大师，河南省官瓷艺术大师，河南省北宋官瓷技术工程研究中心研究员、总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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