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孤独如此过分，不能与人分享苏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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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我有从春天开始的日子

我有从春天开始的日子

花开时无声

我有一个下午的寂静

在枝头。整个五月都被花开满了

只有我有

一点孤独

我的孤独如此过分

不能与人分享

秘密：我有不曾相见的爱人

我有不曾相见的爱人

我有许多夜晚。夜晚穿过我们

夜晚起伏不定

只有同时感受过黑暗的黑和

月亮的白的人才能这样平静

才能在这无垠的

天地之间出生入死

并保持我们之间的

——距离——

这距离仅容纳

一声再见。我们说再见时

我们是两颗星星

恒河：落日

黄昏，看落日在暗中点火

看它烧着烧着

就掉了下去。我们仍然等待

转个弯儿，它就回来，重新占据高处

我们要用一生来完成的事情

看它已重复多次

悲伤让我们靠得更近

悲伤也是我们共同的夜晚

六月，树木青翠

几乎已长进天空，鸟的飞翔

而我们埋头生活

把每天藏在流水中

不再问为什么

“为什么瞪羚那么靠近狮子吃草”①

为什么梦想越是明亮

你越感到危险的临近

①勃莱诗句。

恒河：焚

曾经是早晨

后来天黑了

火认出他

仿佛有约在先

一下子抱紧

他交出他自己

所恐惧的，以之交换火焰的赞美

灵魂的轻盈

消失在一个没有里

他现在是幸福

幸福是恒河

秘密：我有随风而逝的日子

我有随风而逝的日子

多么自然，只是呼吸之间

蒲公英开了

又落了

我喜欢它薄雾一样的花蕾

阳光中的轻

我喜欢我是苏浅的时候

除了一首诗

什么都不需要

恒河：少年

划船的少年

比他手中的花年轻

他兜售它们就好像

那是他的笑容

他说，买一朵献祭给恒河吧

你的愿望会实现——

我不能说出我的

愿望是成为花中的哪一朵

替它衰老

伤它没有的心

恒河：自由

唯有三月能叫出

我的名字。倘若我假装听不见

你就假装

这是真的

你就若无其事地来去

下一场雨是一场

我也不会说

夜晚有多么陡峭，人一躺下

身下就是

无限的空白

但这空白无须充实

总有一天，我身上失去的你都会

在这里找到

一如在恒河，死亡和往生

相待两不厌

恒河：再见

三月花开，浮起人间

花瓣外，人群拥挤，你追我赶

往哪里去都像是赴宴

在三月，海棠花开得短暂，为了后面的果实

要从凋零里看见——

没有什么在春天是无缘无故离去

没有哪一种离开

需要一生对不起

——再见。再，见。水在水中被给予

人生在岸上走远

四月：沿着苹果花的早安和晚安

沿着苹果花的早安和晚安

四月站上枝头，沿着那些没说完的话

雨要不停地下……

雨要不停地下

你才能找到一面湖水看见自己在那里

看见日子开始时很浅

后来太深

后来你一定全身湿透

也不愿离去，赴身于那湖水中心

就像苹果花在雨中沉浸

就像苹果花也可能是你不认识的自己

来到四月不过是刹那

但四月也可能是拥抱

先是把你交给美，然后又交给你自己

经得起时光粗糙的抚摩

你就能感到那股从花蕊中抽出肋骨的力

抽出那使你成为你自己的

非凡的力

这就是四月

正堆满你窗前

你若向它走去你就全心全意

你若向它走去你就是赞美

你就这样赞美吧——

它会把你

变成你自己赞美过的

那种果实

来源：《诗刊》2016年1月号上半月刊“方阵”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