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春秋】张彻慷慨赴义_【方志清河】

“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曾在《答张彻》长诗中说道：“肝胆一古剑，波涛两浮萍。”意指韩、张二人做人肝胆光明磊落...

“唐宋八大家”之首的韩愈曾在《答张彻》长诗中说道：“肝胆一古剑，波涛两浮萍。”意指韩、张二人做人肝胆光明磊落、刚直不屈如古剑一般；但他们坎坷不平的遭遇，却又像是波涛中的两片浮萍。此中张彻，字华耀，系唐代清河人。唐元和四年（809年），登进士第；元和八年，任潞州节度从事，后改幽州节度判官。

张彻为学虚心勤奋。青年时，曾于韩愈门下就读，学古文。在韩愈众多门生中，张彻以才思聪敏脱颖而出，深得韩愈的赏识与器重。韩愈提携后进，奖掖人才，嘉许张彻的德才品行，和他结为忘年之交，并保媒把自己的堂侄女嫁与张彻为妻。

张彻为人忠义孝友。其弟张复也是进士出身，曾任汴州、宋州僚佐。后来生病，丧失心志，惊惧惶惑，失去常态。张彻就把弟弟接到身边，亲自照顾弟弟的起居饮食，从不让别人代替；并按时问医调理，安排治疗。所用药材多为空青、雄黄和各种稀有之药，每剂药价值不菲，故而自家生活陷于贫困，妻子和儿女们常面有饥色。

长庆元年（821年），张彻被朝廷选为监察御史，赴京任职。当时，幽州节度史张弘靖刚刚到任不久，突然之间诸多事务没有张彻的佐理，犹如痛失臂膀般，很是不舍，但又不能违抗皇命私自留下他。于是，张弘靖在送别张彻之时，紧急向朝廷上表，表示想让张彻再回幽州任职，帮助自己管理地方，成就大业：“幽州的将领们父子相承，不听从朝廷选派已经很久了。如今幽州藩镇刚刚归顺朝廷，而我又刚任节度使，感到势单力薄，孤单怯弱，必须有强有力的助手才能成事。”

幽州地处北方边境，隋唐时期北方的军事重镇、交通中心和商业都会，曾于唐天宝末年间爆发了影响唐朝国运的“安史之乱”，从而延续形成了长达百年之久的藩镇割据、归顺、叛变、兼并的混乱局面。幽州，亦为安史之乱后长期不奉朝命割据一方的河北三镇之一，其将士能征善战、同甘共苦，是历经战乱的生死弟兄。张弘靖调任幽州节度使之后，局势暂时稍有平定。

可能是张弘靖的奏表分析透彻、言辞恳切，朝廷答允了他的请求，并下诏任命张彻为幽州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加赐朱衣银鱼袋。于是，张彻在半途之中谢过皇恩，调转马头，又返回幽州赴任，继续佐理张弘靖。

然而，在幽州，在张弘靖与军士民众之间，却已积累了太多的不满和怨恨。

张弘靖，曾任宪宗朝的宰相，文官出身。到任幽州之初，张弘靖由八抬大轿抬着招摇而过，士兵列队相迎，百姓夹道而观，对这种官威十足的场面，边境之地的人们却很是看不惯。到任之后，张弘靖深居简出，少问政事，公务一般由其幕僚处理，将士们很难见其一面，这也在军中积起了不少的不满。到任不久，他又烧起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他以安史之乱始自幽州为由，下令挖掘安禄山之墓，毁其棺枢，希望一切旧俗由此改之。对于普通民众而言，死者为大、为尊，这次，连老百姓也对其感到失望了。

除此之外，张弘靖宠信自己的亲信，对他们仗势欺人的恶劣行为不管不问、听之任之。还有一次，收到朝廷犒赏军士的一百万贯军费，却没有全额发放下去，私自留取了二十万贯用作府衙杂用。士兵们背地里议论纷纷，怨恨的情绪在军中蔓延。

终于，久积的不满和矛盾暴发了：一天，一名骑兵小将无意中冲撞了张弘靖亲信的仪仗队，这下惹了大祸，被罚以杖责，并要在街上公开执行。然而，这名小将拒不服从，因为当地的士兵从来没有听说过杖责，更别说受此刑罚了。僵持之际，张弘靖下令拘捕此骑兵小将，以军法处置。当晚，群情激愤的士卒连营呼噪作乱，冲入节度使府舍，掠夺张弘靖的财产和妻妾。随后，把张弘靖关押在蓟门馆舍，杀死了平日行事苛刻的多名幕僚和军官。

第二天，噪乱的将士们渐渐悔悟，都到蓟门馆向张弘靖请罪，表示愿意洗心革面，继续随从张弘靖。然而几次请求，张弘靖始终闭口不言。于是，将士们商议说：“张相公闭口不言，是不愿赦免我们啊！”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齐拥立幽州老将朱洄之子朱克融为统帅。

这时，张彻外出巡视归来，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兵士所执。然而，将士们却相互约定：张御史虽然佐理张弘靖，也是朝廷命官，但其宽厚、慈爱，从来没有轻视和欺凌过我们，我们要好生厚待，万不可侮辱逼迫他。于是，把他与张弘靖囚禁在一起。过了一个多月，听说有宦官从京城来到幽州军中，张彻对张弘靖说：“您对当地人没有做过违理亏心的事，如今皇上派使者到来，可借此机会求见以自我辩解，或可有幸脱身回朝。”张弘靖闻言未置可否，于是张彻就推门请求出去，守卫的人立即向上汇报，乱军统帅及将士们都十分惊骇，说：“张御史是忠义之士，他想求见皇上使者，必定是为张弘靖之事，必定会据实以告。不如把他转移到别的地方。”于是，兵士们推推搡搡，想把张彻转移别处。张彻已知无法求见皇上使者一面，无法面陈事实真象，大骂众叛军道：“皇上不曾亏待你们，你们怎么敢反叛？！前不久，因为藩镇叛乱造反，先有吴元济（淮西节度使吴少阳之子）被朝廷斩于长安东市，后有淄青节度使李师道被自己手下杀于军中。和他们共同作恶的人，其父母妻子都被杀掉，用他们的肉去喂狗鼠鸱鸥。你们怎么还敢反叛？你们为什么还敢反叛！”他气愤填膺，边走边骂。众叛军害怕听他这些话，也担心军中会因此发生变故，于是就乱棍齐下，把他打死。张彻到死骂不绝口，连众叛军也都说：“真是义士！真是义士！”

此事传到朝廷，皇上嘉奖张彻忠义，赠给事中。韩愈为其作《祭张给事文》、《故幽州节度判官赠给事中清河张君墓志铭》，对其维护统一、临危赴难、至死不屈给予了高度评价。今日读来仍如在目前，令人荡气回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