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老人的新年

年，其实也是一个残忍的节日，合家团聚，幸福裂变式倍增。孤家寡人，寒冷刺骨般疼痛！...





新年日益临近，刘老太太有点庆幸，今年总算活出来了。

一个冬天，这儿老人去世了，哪儿老人去世了，刘老太太每天晚上躺下的时候就一个念头：“明天不知道还能不能起来。”每天早上 起床的时候会问自己：“不知道阎王爷会不会突然想起自己。”

所以一进腊月，老人就跟打赢了一场战役一样高兴，天天掐指头，看日历算三九啥时到头，盼着四九过完，五九就到了，然后六九七九河边看柳，等柳树发芽了，那就熬出头了。

”过一年，少一年。不知道明年还能不能过上年呢，今年这年要好好过。“一进冬天老人就开始储存白菜、土豆、山药，买粉条，醪糟醅。过了腊八开始煮黄豆，花生豆。

腊月二十三灶王爷上天，老人开始盘算儿女们回家的日子，老人有一儿两女。大儿子在省城教书，大女儿在县城工作，最小的女儿在市里上班。他们都很忙。不经常回家，老人出出进进的口袋里揣着手机，可手机却总是沉默。老人急的抱怨：”啥社会，一个个都忙、忙、忙，都是金钱亲。“

腊月二十五，老人托村里的年轻人在集市上买了肉，大油，发好酵面，蒸了一锅热腾腾的油包子，就看谁有福气，谁先回来谁先吃。女儿说过，她最爱吃妈妈过年蒸的油包子了。也是啊，听村里人说，他有一次去城里的蒸馍铺子，看见门背后摞一堆氰氨，比面粉袋子还高。城里的馒头不仅有氰氨，还有胖大粉。包子看起来虚霍霍的，白生生的，都是用硫磺熏的。



腊月二十六，老人取出大蒸锅，拿出老手艺，蒸了各式各样的蒸碗，八宝饭蒸碗，小酥肉蒸碗，条子肉蒸碗，黄焖鸡块蒸碗。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是头脑敏捷，思维清晰，她最看不上客人已经进门了，主家还手忙脚乱在厨房慢工出粗活的做饭，她一般在儿女们进门之前，就将过年的一切准备就绪，儿女们回家穿的新新轩轩，孙子，孙女们打扮的花团锦簇，老人兴奋得眼睛一秒钟也不想离开他们。所以蒸碗是最节约时间的菜肴。提前做好，吃的时候只要锅里托热不用就可以食用。往年孩子们晚上打麻将夜深了，饿了，托个蒸碗在热锅里，随饿随吃。方便快捷。就这样老人看着摆放在蒸锅里的各种蒸碗，被扑鼻的香气所恍惚，念着着过年的好，盼着团聚的乐。一会儿在案板上切菜，一会儿在灶头拉风箱，一会儿在锅台忙碌。整整在厨房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忙活了整整一天，关中农村锅连着炕，因为白天烧火晚上火炕烙得睡不成人 。老人一想到全家团聚，孙女孙儿，儿子女儿又可以吃上自己亲手蒸的菜，就会笑醒。



腊月二十七，老人狠狠心擀了一大案板面，倒了半锅油，油烧至八成热时，放入麻叶生坯，炸至金黄色捞出沥干油（麻叶陕西农村的一种食物，松脆香酥，类似麻花）。炸好的麻叶放到竹笼里挂起来。

腊月二十八，老人早早就洗莲菜，剁肉馅，择韭菜，匝萝卜，精心调制，羊肉饺子，大肉饺子，莲菜饺子，萝卜饺子，莲菜肉饺子各包40个，放到锅里蒸到半熟，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只要水一开就熟了，孩子们口叼，儿子不吃羊肉，女儿不吃萝卜，老人就各种各样都包上，她心里得意洋洋地想：”等娃娃们回来啥就都做好了，他们可以开开心心地吃上自己喜欢的饺子。“



晚上，老人刚疲惫地合上眼睛，一惯沉默地手机叮铃铃响了，一接听是大儿子的。老人问：

“订到票了吗？”

那边回答：“妈妈回不来了，高三补课假期短，来回都跑到路上了，我就不回去了，您老好好过年吧。”

老人的心凉了半截。这不还有两个闺女呢，儿子指望不上啊。

腊月二十九，老人糊浆糊，扫灰尘，爬高爬低贴对联、贴门神。手机叮铃铃欢快地响了，是大女儿的。

“妈，春节环卫工不放假，我不回来了。我让人给你捎了钱回去，你吃好喝好。“

老人放下电话嘟囔：”要人呢，我要钱干啥。“

最后的指望就是小女儿了，小女儿一定是回来的。小女儿好吃懒做手拙，不为陪她，单为吃，也要回来的，要不准备这一河滩，可咋办呢？

老人眼巴巴地看着通乡公交，过来一趟，吐出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人，又过来一趟，吐出几个提着大包小包的人。但是没有在自己家的孩子。

正在老人伸长脖子张望时，手机响了。”妈妈，孩子子今年读高三，我要陪他学习，家里太乱，我们就不回去过年了。明年就回来了。“

老人浑身的劲一下子泄完了。

“”阎王爷呀，你还是把我叫走吧，那边可是有老伴在等着啊。”

年，其实也是一个残忍的节日，团聚则幸福裂变式倍增。否则，刺骨般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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