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腻子(二)——普洱陈香,俯仰经年

 

世间有茶千万,我独爱普洱。...





茶腻子 (二)
普洱陈香  俯仰经年
世间有茶千万,我独爱普洱。

普洱有生熟之分,生普鲜叶摘下后,有杀青、揉捻、干燥等顺序。

当年的生茶是谓新茶,像毛头小伙子,帅气却青涩,朝气却蛮莽,不知天下多大,却指天喝月,许你半壁江山。遇伪善之人或不能辨,可为之粉身碎骨;遇忠义之士或不相容,可谓好歹不知。优点缺点各自参半。

陈年的生普则不同,霸气无双。似真正的开国君王,金刀怒马,举旗而战,收天下民心,安山河万朵。知枯骨难承,遂刀枪入库;体血肉之躯,看四海升平。那杯中的茶,饮的是江湖风霜,品的是荡气回肠。

但相比之下,我最爱的,还是熟普。

熟普和生普不同,多了渥堆发酵的过程,是时光特许给它的醇厚。

熟普茶汤红亮,似红酒,有糖色,单从颜色你便能看出时间对它的宠爱。它的香气更是复杂多变,枣香、果香、檀香……还有的茶中加了些有趣的小植物,便成了糯米香、菊香、莲香等等。

我的最爱是金芽老茶头,从曾姑娘处得来。是春茶的底子制成,品饮有果木之香。

若接生普的话茬儿,以男子喻之,陈年熟普便像父亲,深沉厚重,父爱如山。少了生普君王的偶像气息,多了些柴米炊烟的人间烟火,如同所有人的父亲,出是社会的中坚力量,入是一家人的顶梁柱。

我的父亲也是如此,克勤克己、与人为善是父亲最好的写照。我最佩服父亲的,是他认真勤奋,相比之下,我则是典型的自由散漫。

父亲有才,我没继承。能弹钢琴,会拉手风琴,除了这些文雅之物,木工、电工、钳工活儿也样样精通。哦,对了,他还会修电脑,是学校负责电脑教室的老师。

50后能玩转电脑的人可是不多, 说起父亲为什么会电脑,这也是趣事一件。父亲讲给我,爷爷是教中文的老师,经常逼着他学那些佶屈聱牙的古文,他最是没有兴趣。当时电脑——那时叫中华学习机,刚刚进入中国,绝对是个新鲜事物,父亲一瞅,得,就学这个,这个爷爷不懂,就没办法在旁边指手画脚。

为此,父亲还花八千多元买了一台386计算机,在80年代已是巨资,不敢告诉我母上大人,只说花了两千来块。现在云过风淡,再讲这个段子,父亲讨好地对我母上说“应该感谢你,如果是对金钱太在乎的女人,不知道要打多少架呢”。这马屁拍的。

就这样,父亲误打误撞地学了电脑,还迎来了现在的科技盛世。可也就因为这样,我的电脑学得特别差,因为每次电脑一出问题,我就可以扯着脖子喊一句“老爸,电脑出问题了,帮我弄弄”,根本不用我自己费脑子。所谓老子英雄儿浑蛋,大抵就是这么造成的。

父亲的本事,就如同普洱不同的香气,在每个你需要的时候,悄然散发。

父亲之所以精通很多事,是因为他不管做什么事,都一板一眼,认认真真。是优点也是缺点——太中规中矩。我们这代人写的文章,他看完一皱眉,“交待得都不清楚,时间、地点、人物都莫名其妙,令人费解!基本要素是写出好文章的根本”。

面对此言,我只有一声长叹的份。

父亲待人友善且忠诚,在我看来,他总有一股你可负我,但我不能负你的劲头儿。如果他亏欠了别人,那是万万不能的,昼夜难安。

他也是如此要求我的,总是要我“不要骄傲,与人相处,真心相待,为人善良,不要浮夸”。

哎哎,得嘞,遵命。

小时候,我的家是父亲的家,是他举着大把儿缸子喝茶的家。现在我有了自己的家,也有了自己喜爱的茶,茶变了,感情却没变。

每个下午,忙里偷闲地沏上一壶普洱,端起杯,便想起父亲的种种,会心微笑,然后继续去“为人善良”。

现在,每次回家,皆会携茶一种,和父亲一同品饮。在我心中,父亲虽如普洱,可遗憾的是,他自己却并不喜欢喝,说喝不惯,更喜欢绿茶。

各茶入各口,喜欢的便是好。但这也不妨碍我自顾自地沏一壶普洱,给父亲白活儿普洱的泡法。

冲泡普洱,紫砂为上。一把好的紫砂壶,可提温,更可藏香。水要烧得开开,先注水温壶,让壶本身的温度升高,稍后便可使茶更快地舒展出汤。

温壶毕,投茶。普洱茶有散茶、坨茶、饼茶、砖茶等。散茶和坨茶喝着方便,取拿容易。饼茶和砖茶就要事先用茶刀撬好,放在紫砂罐中醒一个来星期。这步是为了使茶透透气,如醒红酒一般。

说到撬茶,讲究又来了。茶刀是必不可缺的,不能用普通的水果刀,那便少了情怀,得是专门的茶刀。

刀身有精钢、有铸铁、有黄铜……有民间艺人打造,也有龙泉名师锤炼。烧得通红的炉火,旁边站着铸剑师,脸被火烤得通红,额角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凝神静气,一次次地捶打,经淬火、退火、回火等几十道工序,方才成名刃一把。

刀柄也有讲究,爱玩的人从这里求一把名刃,再从那里淘一块刀柄料——依自己的喜好,有牛骨鹿骨,有花梨紫檀,有镶嵌、有雕刻、有素柄,各不相同。再请匠人将刀身和刀柄合二为一,也有茶道中的高手,自己便能动手制作。

这时若邀友人喝茶,茶饼当然是事先撬好且醒过的,但茶刀得看似不经意地放在旁边。这位置得拿捏得恰到好处,既不能在正中间摆着,透着显摆的俗气,但又不能藏在匣中,毕竟是要立牌坊的。于是乎,就要找到这么一个乖巧的地方,既不抢戏,又不被忽视,低调又张扬地放着,心中略有期待地等着友人一声惊呼,“哟,您这刀不错,哪淘的”。这便妥了,把得意揣在袖子里,脸上满不在乎地,“嗨,这破玩艺儿,瞎玩儿”,然后滔滔不绝地给友人细数这刀的来头儿。

这时,已经不单单是喝茶了,玩的是闲趣,是功夫,是每个人对生活的幽默,对审美的张放,对世情的理解。

闲话了会儿茶刀,再回到茶本身。普洱投入壶中,第一泡是要倒掉不要的,是谓洗茶。洗茶一步,对熟普这种经过渥堆发酵的茶来说极为重要,洗去凡间种种,从此见心明性。

第一泡茶可以用来养壶,沿着壶身倒下,让紫砂壶浴在茶汤中,吸收茶汤的精华,天长日久,壶身便发出一种温润的质感。

第一泡茶基本是没有人喝的,但我愿意尝上一口,因为你可以从这一泡中与这款普洱有更深层次地“沟通”——茶底的好坏,渥堆的情形,存放的环境等,尽在这第一泡。有的茶年份不够,这一泡的青涩就显露无遗;有的茶存放不当,这一泡的霉味酸味就无处可藏……

人常说,第二泡茶是最好的。但我个人感觉,仅就普洱来说,第三泡才是精华。第一泡洗去凡尘,第二泡叶底方醒,第三泡才是真正出陈出香。就像明星经常爱说的那句话,你给我一分钟,我给你全世界。

普洱茶,这些年来被市场炒得最热的概念是年份。诚然,年份越久的普洱,越有其独特的香气,但也并不是所有年份久的都显得金贵。若茶叶底子本身就不好,再存放多少年也是无益。就如同一个人,若生来品性不佳,长到多大也是那个德性。

书至此,夜将至,且留茶香共今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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