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志，世界只剩人了

爱是占有，可能很低端。但爱假设非要把对方爱成自己，可能不那么可耻，但肯定更可怕。...

上海有个专业杀猫的，叫大头。最近他家被爱心人士砸了，今天看了对他的访谈，他的话很有意思，底下的留言更有意思。很多人陷入两难。一边是底层人生活的不得已，一边是对动物的爱心。

我不想陷入这样的两难。很大程度上，我觉得，爱宠人士惯见的极端，不在于他们关爱动物的执着，而在于，仅仅在于，对宠物关爱的执着。这是一个微妙，然而非常重要的区别。

宠物和动物，明显前者更有人的气味。宠物直接地参与了人的日常生活，就像许多爱宠人士所说，那不仅仅是猫狗，那是家庭成员。给特定动物赋予人的气息，就像上帝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了人。于是，反人类的，就是渎神的；反宠物的，就是反人类的。

拟人，从来就不仅仅是一种修辞手法，它更是人类理解世界的方法。把一切非人的，都看成是人的，这是最简便的理解方法。这个不可避免的方法里，却总有一点占有的苗头。人把整个世界都占了，这个世界就变得如此乏味。

我最爱的约翰伯格，在《看》里头说，人与动物之间的凝视，隔着一个永远无法跨越的深渊。大概的意思是说，人与动物的眼神如此相似，然而又如此迥然不同。这两者，都一样重要。一个完全不可交流的他者，对我没有任何意义。一个可以完全被同化的他者，又变成不在是他者。

设想，一个只有人，之外没有任何动物的星球，即便不考虑生态问题，也是极其可怕的。或许，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开始会把植物当宠物了。任何摘花折枝的人，家里的窗户玻璃都可分分钟会被砸。

爱是占有，可能很低端。但爱假设非要把对方爱成自己，可能不那么可耻，但肯定更可怕。原谅我有点返古。原始人还没那么自信，他们在一边将猎物赋予某种神圣性的同时，一边继续谨慎的捕杀。在他们而言，这并不矛盾，也不伪善。或许是，反倒是他们，觉得人与动物有某种平等吧。我也养狗，也常和它对视。我常常抑制自己的好奇，不去想象它正在想什么，也尽量不锻炼它握手，坐下，打滚。或许，必须将它当成一条狗，我才能真正爱它。

自信到了一个地步，要么将动物当成了只是利用的资源，要么将它们爱成自己的造物。这世界，也真是没谁了。缺乏任何平等的参照，天地间就只剩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