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艰难，就不要温和走进那样的黑夜

被问过很多同样的问题：如何更好地学会爱与被爱？我回答，早些恋爱，早一点失恋。即使不可勉强，至少也让自己被伤害...







被问过很多同样的问题：如何更好地学会爱与被爱？

我回答，早些恋爱，早一点失恋。即使不可勉强，至少也让自己被伤害过，开始有了第一缕这个世界的震惊与绝望。

被很多人问过，如何找到生活的动力。

我的回答是，你从父母的温床中走出来，完全用自己的能力去生活一段日子。到后来，你所要的驱动力，自然也就收获了。

每个人都会在一些时刻得到被救赎，而很多的救赎，是从自己害怕失去开始的。

我的高三班主任，在接手我们这个班级的初始，某天夜里，说起了他自己的故事。

他从前是个流氓孩子，无心上学，聚众打架斗殴，是个从小到大在小镇上被当作坏孩子的典型案例。

为了顺从父母的意愿，打打闹闹折腾到高中，想着高三毕业之后，自己就可以彻底解放了。

是高二那一年，聚众闹事，他被关押到派出所，等着父母来认领自己回去。

按照以往的节奏，父母会在第一时间赶来，带着红包跟几条好烟，递给值班的警员，他就可以回家了。这一次，他也以为是如此的程序。

可是，哪想那一夜，他的父母没有其中一人前来。他在警局过了一夜，守夜的人给送来饭菜，可是他并不想吃。他就任凭自己这么被饿着，然后坐等到天亮。

第二天一到早，他母亲终于来接他。后来才知道，家里正是农忙时分，收割稻谷到很晚，才听说了自己家孩子又惹事了。

因为交通不便，没有办法从农村连夜赶到县城里。劳作一天的父母很疲劳，以至于也顾不上这一次再普通不过的孩子犯事了。

这个班主任说，那一夜过后，他回到学校，像是变了一个人。开始用功读书，本来就是身子骨很硬朗的男生，于是通宵达旦地渡过了后来的两年高中生活。

这不是一个逆袭的故事，他只是尽了自己的力所能及，考上了一所师范学校。后来就是成为了一名老师。

他的教学成绩总是名列前茅，很多其他老师想不明白为什么，就去跟他请教。他的回答总是那一句，要对学生用心，以及适当的让他们做自己。

“所谓做自己，就是让你明白，你今天的努力与否，其实都跟你的父母没有关系，跟你的老师没有关系。”

“它只是决定着，你将来的人生道路，是要走入会让自己后悔的那一条，还是让自己庆幸的那一条。”

我至今都记得他在我们那间灯光炽热照射下，几个破烂风扇呼哧呼哧转动的教室讲台上，所说出的这一段话。

高考过后，师生聚会那夜，我向班主任敬酒，问起了一句，老师，你说自己被关进局子那一夜，到底想了些什么，才有后来的信念转变的？

那一夜，他喝得很醉，我不确定他的话里真假成分。但他还是回答了：没有啥可想的，就是让自己饿了一夜，刻意体验这种难受。

“只是想到后面或许有一天父母不在，如果自己没有能力混一口饭吃，还要被饿上很多次，这种感受很恐慌——所以某一瞬间醍醐灌顶，再也不想过从前那样的生活了。”

这是我读书生涯里，遇上的一个很有趣的老师。之所以很有趣，是因为从前遇上的所有老师里，都只会教导我们真善美，一切事情往简单了的地方去想，以及，只要好好念书，“这是你们目前唯一的任务”。

这个班主任不一样，他从前当过十多年的小流氓生活，即使后来当了人民教师，可是好些习惯都延续在骨子里了，比如脾气火爆，爱说粗话。

“你要是不努力考上大学，说真的，扫地的人现在都特么比你技术娴熟，你怎么跟别人抢饭碗？”

又或者是，“你也别以为考上大学就万岁了，那只是万恶生活的开始。”

那时候班上有男女生恋爱，学校领导施压，需要武力解决，就是强制两人分开，家长跟当事人都要签保证书。

也是这个班主任站出来表态：这是我的学生，我来负责。

那天夜里自习课上，他当着所有人，没有提早恋男女主角的事，而是说了一句：我不反对你们谈恋爱，我像你们高中的时候，已经泡过很多妞了——只是你们需要明白，恋爱是好事，不要让它变成你们的负担。

“小爱的意思，是当前的这一份短暂甜蜜。大爱则不是，大爱是你们可以为了将来的远景而努力——要做到这一点，那就最好彼此鼓励，考上更好的学校，这才是对得起自己的体验。”

这个奇葩的班主任，永远不按常理出牌，用现在的流行语来说，满满的负能量，习惯自黑。

以及，总是恐吓我们：明天也未必会比今天好，你们要是连学生都当不好，那也就别出去做人了。

“你们可不像我，足够流氓脾气，谁也不敢招惹——你们就是弱到不行的蚂蚁，再不有些知识武装自己，分分钟被拍死在校门口。”

那时候在我狭隘的世界观里，是被震惊了的遇见一场。

我的家人以及邻居都跟这个班主任相熟，他们对这个老师的评价就是，人是奇怪了点，但是个好人——就好像他从前当混混时候做过的坏事都被抹掉了。

很多年以后，我才得以深刻理解我妈说的那一句，“他是一个好人。”

所谓好人，在我理解的定义里，是一个善良的人，一种真正的心有他人。以及愿意站在各种角色混乱中，清楚自己的责任——为自己的过去而接受反省，也愿意把这些过往变成动力，去鼓励那些一个个迷茫时期的孩子，如同这个奇怪的班主任。

在后来的日子，我才知道这个班主任的好。

大学里的老师们，一个个来来走走，没有人会陪伴你很长的时间，以及，总有一种疏离感在其中。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无比怀念那一年——那个班主任每讲完一节历史课，然后用五分钟时间，给我们掏心掏肺，自黑自己当年往事的，那些疲惫、辛苦、沉重、焦躁的高考时光。

其实还是有后续的。

就在我高考结束，填写大学志愿的那段日子，也陷入了空前的选择焦虑中。我跟这个班主任倾诉：想报考新闻专业，可是又担心不算热门，以后就业不好找工作。

“以及想去外地的大学，可是又担心自己是落后地区的学生，无法适应大城市的节奏，害怕自卑，害怕自己一无是处。”

那天在办公室里，班主任抽了一支烟，回复我：那就填写新闻专业，人生难得有自己喜欢的选择，有些同学根本都还不知道自己要学什么。

“至于就业，谁知道呢？混社会的日子，绝不是你所想的拿专业混口饭那么简单。”

“真正让你有生存动力的，不是你学到了什么，而是你下一秒就没饭吃了。这跟你学什么，有毛关系？”

听完这一句，我本来负担沉重的心情，突然也就有些了些许呼吸进来。

“再来是去大城市。我说小令啊小令，我们这个山旮旯的地方，能往外走的人并不多，你要担心的不是能否在外面生存下来，而是要庆幸，自己居然可以往外走了。”

“至于后来的日子怎样，你看看我，不也流氓从良了么？都需要一个过程的。”

那天下午，我花了三个小时听这个班主任侃大山，花了五分钟填大学志愿。

而后的一切，都按照我的预设中走向，拿到录取通知书，去往武汉上学，一路至今，暂时立足在了外面的世界。

那是我最后一次，听他吹牛逼。

想过很多次感谢，总觉得说出来矫情。可是却是一次次地庆幸，年少时候有遇过这样的人，这样与众不同的人。

他的与众不同在于，他一开始就告诉我，要早日知道，人生就是复杂的，生活就是复杂的——明白这一点，你会对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谅解的理由。

或许有很多学生，在后来的日子里，也一样被他这般点拨过。至于有多少听进去了，我不得而知。

我只知道，这是适合我的人生认知，以及自我鼓励方式——早日去接受残酷无情的大浪，比起掩耳盗铃的视而不见，要更加真实，更加让我对自己的人生有信心。

在我写作的这些日子里，很多曾经向我哭诉过生活难题的人，到后来的某一天，突然过来告知一声：从前不理解你所说的那些道理，现在自己经历过了，千言万语，什么都明白了。

我所尝试最多的自我疏解方式，便是先承认难题的存在，然后接受焦虑是常态，而不是一味地寻求绝对的摆脱一切。

其次便是把所有的糟糕情绪平摊在眼前，不要轻易地放走它——你要刻骨铭心地去体验它，那些冲击、打压、失去、背叛、冷落，全都是你此刻尝过的一口口苦酒。

不要轻易地放过任何一个被挫折的机遇，只有你跟它来一场惊天动地的较量，这其中的错综复杂，用以磨练自己的心智，然后挖掘自己的潜能，在其中梳理出一条线头出来。

只有这样，你在后来的日子里，才可以说出那一句，听过很多道理依旧是无用的，有用的永远是阅历本身。

小时候，所有人都会告知我，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我一度很讨厌这个答案。

到后来我终于接受，很多事情，你不曾经历，是无法有深刻的体会的。

直到如今，我很少会放过每一个痛苦思索的时候，任凭别人告知我，不去想那么多，才可以简单地生活。

因为我真正经历过了，才敢说出一句，不要温和地放过这些让你成长的铺垫，你才有资格在在后来的日子里，迎接一场心甘情愿的风轻云淡。

而现在，未到时候——还是在夜里搏斗的时候。那就只能祈祷，这一场场追寻光的路途中，多一些勇敢的赶路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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