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的老姑母_【安福县塘边古村】

老姑母真正念念不忘的只是叶落归根的概念，它的名字叫乡愁。只可恨“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她老人家也无可奈何。远嫁的老姑母，就真正成了风中那朵雨做的流云。...

（图片录自网络）

年前看到网上的一篇文章《远嫁意味着什么》，感慨万千。远嫁意味着你永远牵着一根叫做乡愁的线，在心里来来回回的扯动。你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线就近了；住上一段时间，又不得不离开，那线又渐渐远了。而聚散总是伴着涕泪涟涟的，就像风中一朵雨做的流云，忽远忽近，近的是相逢的泪，远的是别离的伤。 远嫁的老姑母，就是天边那朵雨做的流云。

打从忆事时起，每逢腊月二十四小年过后，族里的母亲们就争相把家俱擦得锃亮，又用糯米赶做团团如月、白如猪油的糍粑，着实闹一阵。尔后就放一挂鞭爆热热闹闹地把栏里的肥猪宰了，接着就用菜油炮制沾过黄酒又在磨碎的细粉里打过滚的酥肉，并腌制上好的火腿与腊肉。孩子最喜欢的是菜油炮炸的喷香脆口的兰花根，还有一口铅炮打出的爆米花，再用甘蔗糖调制成的爆米糖。于是年味在年货的准备中一天天的浓烈起来。家家户户把年货备得齐齐整整，就是为了等待一位远方的贵客。

正月里，老姑母带着一家子总是急急地从他乡赶来，一接地就大人小孩一个个轮流紧紧地拥抱，末了热泪盈眶，寒暄一回，才在娘家住下来。父母终日地陪着，而且从从这家吃到那家，又从那家吃到这家。闹过正月，家家要下地干活了，儿女们也先走了，闲陪的人越来越少了，老姑母就有些淡然惆怅的神色。不日，她也就提出要回家了。这时，家家拿出自己的过年存货来塞满老姑母即归的行囊，你家的火腿，他家的糍粑，还有酥肉……“够了，够了，真的拿不动了，足够享用半年的啦！”老姑母满脸的笑容绽放成了带露的花朵，一步一回头地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山口，背着乡愁在他乡生活。

曾爷爷、奶奶过逝，老姑母一时没了亲爹亲娘，哭成泪人儿，于是抱着爷爷奶奶，呼天抢地：“以后我仍旧每年都回来一次，哥嫂，你们就是我的爹娘啊！”那时还小的我就学会在一旁陪泪了。于是过年照旧打糍粑，菜油炮酥肉、兰花根……老姑母一来，奶奶总是用她那宽厚的胸怀将这个妹妹拢在身边，晚上姑嫂一头睡，说不完的话，一家人仍旧其乐融融。

爷爷、奶奶相续过逝，这个家真有点散了。老姑母驮着背哭得凄厉：“以后回来还有什么意思？”母辈妯娌们在一旁劝道：“还有我们呢！一样要回来呀！”老姑母真的仍旧每年都来，可是能陪她的老人家没有了，她就在我家住几天，吃几天，尔后住二婶家住几天，吃几天，然后往三婶家、四婶家。可是年轻人都要忙点活计，不能整天陪着，于是慢慢生出冷淡来。哪家好玩，她就多玩几天，于是渐渐惹出意见来。当玩得索然无味时，老姑母就赌气要回家，“不来了，再也不来了！”这时，家家拿出仅存的年货欢送她，你家一块腊肉，她家一些糍粑……她又感动得涕泣涟涟，融化了一切的不快。

果真，老姑母春节真的不来了，说是走不动，坐车艰难，她那份失落感大家都明白。只是每年清明陪着儿子回莲花给老伴扫墓，匆匆打个转就走，说是儿子们要赶着上班的，她那份凄楚谁人不知。

（图片录自网络）

前年的清明时节，我们一家子帮着爸妈割着田里的一晚稻，天气转阴了，只想赶在清明雨前，一鼓作气干完农活，那是连收割机也进不去的死角。劳作时，远远地看见一伙人从屋后绕过来了，定晴一看，那伛偻着腰，弯成一张弓一步步挪移的不正是老姑母吗？我们一家人惊喜，叫定老姑母，爸爸让她先回屋里坐坐，我们还差一刻钟收割完谷子就回来，太阳快挂不住了。我说不好吧，来客不理，她会生怪的，她年纪这么大不容易的。但爸爸还是执意干完回家，况且还有二婶在家里，可以先在她家坐会儿。老姑母瓮着腰，看了我们许久，才在爸爸的劝说下缓缓地转身挪移转身了，直到一家人的背影消失在我们的射线里。

打谷机一停，我就跑着回去，自家，二婶家，三婶家找过去，都不见人影，定是走了，留给我的只有失落与悔恨，但留给老姑母的一定是伤心欲绝。老爸的电话打过去，那边说二婶家门没关，人不在家，三婶家门上紧锁，四婶更是外出打工。遭了这一路冷遇，老姑母是一路哭回家的，眼睛都哭肿了，天天念念叨叨的娘家人，竟是无门可入。

（图片录自网络）

后来就真不怎么来了，只是电话里说想家乡，想家里的人，于是电话里向老爸一个个的问，十几号人都要问遍，才肯放电话。她总说想回来但回不来。我知道她真是走不动了，七十四的高龄是真不便出行的；但真要回来也无处立身，父母不在，哥嫂不在，侄子各自为家，下一辈更是疏了远了。

其实老姑母真正念念不忘的只是叶落归根的概念，它的名字叫乡愁。只可恨“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她老人家也无可奈何。远嫁的老姑母，就真正成了风中那朵雨做的流云。又是一年归家时，老姑母是否又在翘首家乡？归期何在？

2015年除夕

作者：城关中学刘花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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