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米兰-圣雷莫【现场报道手记】——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百年环意开始前一天，我把米兰圣雷莫写完了。就是这么不走寻常路，嗯哼~建新文档时我特意看一眼右下角，4月17号...





百年环意开始第一天，我把米兰圣雷莫写完了。

就是这么不走寻常路，嗯哼~



建新文档时我特意看一眼右下角，4月17号下午两点——这是整一个月前，我开始踩点今年第一场五大的时间。

彼时烽烟早已漫起，新闻报环赛连着KBK迸发火星，比安奇和双海接力让它们一路烧，古典赛的战火将在米兰圣雷莫抵达首个顶峰。经历漫长的冬天和种种铺垫，所有人都想看看谁会在300公里末尾搞出点事情。

搞事热门榜第一是萨甘。这事无需多言，即使MSR是他赛季首次亮相，萨甘也会是夺冠不二人选。何况当时他已在KBK下一城，极具统治性的方式。双海赛段胜利后一些发言姿态也表明除去能力，萨甘已经具备古典赛大佬的心态。

上上届冠军德根科尔布能排第二，克里斯托弗加维里亚德玛尔布阿尼以及声称“如果生命中只能再赢一场那一定要赢MSR”的亚尼都能跟他挤在一坨，团冲谁赢一毫米也说不定——毕竟德玛尔都能赢，充分说明米兰圣雷莫不是一场绝对冲刺实力的较量……

从未赢过该赛的布南凭借冲刺手身份和退休buff排在第三，再后面是二维码之类“这场不是他菜但状态火热说不定有戏”人士。至于最后真正闪光的挂科和阿拉菲利普，赔率都很高，主要近几年谁也没曾把比赛带入这种“提前确定奖台范围”的三人超小集团。

说这么多其实想说的就一点——我就是看好萨甘能赢个人第二场五大而来的，相信这也是多数非本地车迷赶去现场的初衷。

该初衷让我利用职务之便（…）弄到各队酒店名单。欧洲赛车队们离彼此相当远，AG2R绿刃驻扎在米兰城外北边，往东8公里是快步和博拉，往西20公里是威廉和喀秋莎。反正不会出现中东赛那种所有队和媒体全住两栋楼的超级便利局面。

车队不会早到，大赛当前，有目标的车手内心也都很炸锅（参考你高考前那个心情），赛前采访不是好实现的目标。我把酒店订在快步博拉边上，寄希望于拍到“布南最后的MSR”或者“南美第一个MSR得主”在比赛日清早步出大门的画面。

值得提的是各车队酒店都挺上档次，四星比比皆是，让人忘记那些局促的预算数字。大城市周边选择很多，休息质量也是出成绩的保障。所谓把钱花在刀刃上。

RCS在米兰的地址设在举世闻名的米兰大教堂旁边。由于照片误导，我对米兰大教堂的印象十分宏伟，结果到了一看，实物十分袖珍，堪称米兰小教堂。RCS的办公地点也相映成趣，在米兰小教堂对过一个楼——的地洞里。一台米兰体育的小粉车停在楼前当地标，生怕外媒们错过洞口。



进洞前我特意环顾一下四周，果然在粉车屁股后头捉到熟人三只。RCS在中东赛场雷厉风行，回到本土，即使赛事含金量再高也无法阻止他们回归本色……三只熟人两只望天，一只舔冰淇淋，丝毫没有五大要来的紧迫感。亦或操办了一百多年的比赛，所有细节已经烂熟于心。



洞里的情景可以印证这个想法。所有证件已经按媒体名称装好，分类。现场没有过分装饰，也没多余的工作人员。有条不紊，竟是我能想到描述这帮意大利人最恰当的形容词。

当然也有的是机会给意大利人展现他们的不经心和散漫。比如比赛前一天下午四点，还看不出任何布置迹象的起点钟楼。



以及这个让我惦记许久的媒体证，没有照片就算了，居然还是纸做的……纸啊筒子们！一不小心撕了被水泡就完蛋了！咱们区运动会的证件都比这正式吧……心情复杂地掏出手机，给大家直播了一下起点这个，嗯，不盛况，我就暂时踏上归途。

途中再次经过洞口，这回热闹了许多。一群车迷自发聚集起来，穿着比半世纪更早的骑车行头，还原这场百年赛事起点最初的样子。不仅有车手，还有一位小哥坐在台阶上，拿着大话筒煞有介事地唱名单。车手里也有人自己背着外胎，可以说cos得很到位了。

作为文化旅行圣地，米兰公共交通发达，自行车元素并不突出，共享单车批量出现就很吸引眼球。我们的小橙车小黄车几经升级已经精细许多，可和米兰这个一看就很符合人体工学的设计相比还是要败下阵来。而这样精工细作想必造价和维护费用都不菲，各有利弊吧。



比赛清早起了一个大早，但因为前一天在米兰城内堵得够呛，总有一种会赶晚集的焦虑。袋子里除了秩序册媒体证，还有车贴。头天晚上我嫌黑灯瞎火懒得操作，此时立刻为懒付出代价，偏偏强迫症犯了，于是贴上去，揭下来，贴上去……反复N次，终于贴正。玻璃也被袖子擦得闪闪发亮……

从停车场出来，街上依然空无一人。米兰的心脏地带在早晨八点，人迹罕至。理智思考了一下万人空巷看比赛的可能性，我觉得真相只能有一个——这天是周末所以没人……米兰大教堂矗立在晨曦中，安静得几乎有些孤独。广场四周昨天被坐得满当当的露天餐厅一家都没开，只有麦当劳敬业地24小时亮灯……通往起点钟楼的商业街上人也寥寥无几。我边走边左右看，期待遇见个同行来证明自己并没迟到，却只有几个说不清是车迷还是晨练的车手，从我身边不紧不慢地经过。

直到钟楼近在眼前，也没有任何标志比赛的东西。没有海报，没有传单，没有路边的灯箱。与环意那举国粉红色的排场相比，这场明明可以追溯更久远的古典赛，实在是太安静了。

穿过最后的路口，绕过雕像，比赛终于在眼前展开。



签到台坐落在钟楼底下，左手是五个赞助商小帐篷，右手是两道地标兼装饰充气拱门。画面外更左边是比赛起点，更右边是车队休息准备区域，前后几百米用铁马围起来，就是这场五大古典赛布置的全部了！

队巴按先来后到趴在道路两侧，队车自由地在其中见缝插针。车手们在巴士里准备好就去签到，回来把车留在外面，继续回巴士休息。没有特别重要任务的车手会出来和媒体聊几句，看表情都是私下熟悉的媒体。而车迷，车手家人则围绕在巴士旁，或者随意走走看看，遛狗晨练的居民也在其中穿行。

没有保安在场。比赛相关的，无关的，自行车相关的，无关的，所有人就这样默契地混成松散而有秩序的一团。





而随着签到结束，队车们开始纷纷前移。车手们也再次走出巴士，陆续向着比赛起点移动，春季第一场五大古典赛就要开始了！

意大利的比赛本土车手最受关注，到哪都要被各路熟悉的工作人员媒体品牌拦住交谈，合影留念。无论大不大牌，每人都有自己的交际圈，有的车手也是赛季头次见面，忙于到处打招呼。加上前来观赛的家人，意大利人重视家庭动不动就举家出动。媒体记者（如我），摄影摄像，干啥都有的车迷，自拍的爸爸肩膀上坐着儿子。

这是一场自行车赛，但又不只关乎于自行车。春天的阳光下，我看到车手们背后那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一切，这项运动在这块土地生长百年形成的那些细细脉络。它们在空气中，在车手们脸上格外自如的表情里。



随着主持人宣布，最前方的已经发车了，最后的还在和老婆儿子告别。但没一点混乱或者显得突兀，一切平常而亲切，像随便一场比赛的发车。

这是自行车赛除了那些分秒必争之外的样子。是一个比屏幕上，数据里，生动无数倍的主车群。



情怀结束，接下来我就得进行这天最无聊的任务，独自从米兰开266公里到圣雷莫。这是米兰到圣雷莫间最近的高速，所有去终点的人都走这一条路。

开车这事值得好好说道一下。意呆人开车不是盖的，只要坐到方向盘后，无论男女老少油门必须踩到底。这种大环境叠加自行车圈本来就彪悍的开车风格，我开到飞起才勉强追上车队巴士……



历经数次尔康手，终于上气不接下气地抵达圣雷莫。拜队车们所赐，此行一点也不无聊……被意大利野队在山上带飞节奏的主集团大概就是我现在这个感受……

圣雷莫是个波光粼粼的海边小城。这天天阴云低，除了自行车真心没好看的，遂停好车速度奔向终点。

这边车迷比米兰多了许多，也有很多附近车队组团前来观战。

终点和平时在屏幕上看到的差不多。圣雷莫的冲刺在著名的喷泉转盘后开始，铁马从那里一路拦到终点后三百米。奖台早已按照先前无数次的位置布置好，甚至香槟都已摆放停当。黑顶帐篷是嘉宾休息区，从外观看就知道嘉宾也没得到多优厚的待遇……时间尚早但是摄影师们已经就位。人越积越多，我拿手机直播，走到喷泉再走回来，就几乎走不动了。赶紧到远点的地方留影一张，然后赶去笼子里。

你们问笼子是吧……

笼子就是下面这个东西——

好吧，说了半天笼子，它其实就是媒体休息区……我不知道通常大家想象中的媒体区是什么样的，是不是像咖啡茶座之类的，总之现实中它是这样的……

媒体区一般设在终点后200米左右，那里是车手们冲过终点，真正会停下来的地方。圣雷莫的媒体区完全是铁马围成，四个屏幕俩英语俩意大利语，中间一道隔断，养过仓鼠的同学会对此结构格外眼熟……

意大利的首场五大意义非凡，本土泰斗来了许多，但不管什么量级都得在笼子里呆着，充分展示了自行车媒体的苦逼之处。大家一起京瘫在摇摇欲散的折叠椅上，淡定地围观车迷每年一度烟熏pro，时而讨论比赛发展，气氛其乐融融，就和敬老院差不许多……

这种画风在Cipressa宣告结束。比赛进入最后20公里，所有人打起精神，坐直身体紧盯屏幕。没有电视看的工作人员和车迷们也都趴在笼子上，聚精会神地分一杯羹。

萨甘在Poggio的进攻引起全场惊呼。然而最后时刻胜利女神站在波兰人一边！

所有人站起来。

直升机的轰鸣，快门的声音，向着胜利者涌动的人群——这是冲刺结束后的那一秒。然而人潮最汹涌的中心并不是将比赛定格在这结局的那个人。

媒体区围栏为萨甘提供了可以暂时歇脚的支撑，后来我才意识到，他是想从屏幕上看一次自己冲刺的表现。摄像机没有放过他，而他也不吝于在它们前释放情绪。凝重到令人生畏神情背后是不甘和对自己的愤怒。而这一切随着水瓶被狠狠掼到地下。

他继续向前走。手机相机镜头追着他，然而没人敢说话。一切像一部背景嘈杂的默片。

米兰圣雷莫是萨甘今年最接近的一次五大，也是他不走运的开始。今年春天不属于斯洛伐克人。嗯，只是当时还没有人知道这些。不过他调整得很快。稍后的颁奖仪式上，萨甘又恢复成那个人们熟悉的样子，甚至拿过纸炮耍起宝来。而这是他，也不是他。成就Grande Peter的必须不是这些。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透过手机屏幕看到的，他对自己失望愤怒的眼神。

胜利者的名字拼写给部分媒体带来些小麻烦，沉寂后的小波兰用行动证明不只有萨甘是世界冠军。阿拉菲利普还是那个高兴的孩子，快步这第二手牌打到了点上——对擅长史诗性失败的他们而言实在是值得庆幸的事。这时的车队休息区就超级热闹啦。大赛前那种令人抓狂的气氛一扫而空，车手们在巴士里洗澡换衣服，有的出来和亲友交谈，接受媒体访问。车迷们占满能占的空间，要签名和车手合照，小孩子们坐在爸爸肩上，眼巴巴地张望想再看一眼偶像。

萨甘穿着一件小棉衣，飞快地骑过来，后面跟着一长串大一点的孩子，为首一个还打着他的旗。这时的他真是一个孩子王，大笑着，和那些仰着的小笑脸说话。人们立刻把Bora围满了。

每个人都举起手机不停拍。我确定他们根本拍不到萨甘，但他们能记录下这一刻的氛围——而这是萨甘这个人最有魅力的部分，他是一个氛围的缔造者。

德根科尔布在镜头前跟记者交谈，脸上的表情是无奈的。

像当年的坎切拉拉一样，萨甘已经有能力把故事带入他写的剧本。挂科和阿拉飞利浦的加盟更让这个故事精彩纷呈。我不知道中文解说怎样，但意大利现场主持很长一段都把阿拉飞利浦当成了加维里亚，直到屏幕给出字幕。而后者的阅历和能力还不足以参与这样伟大的竞争。我想德根这一刻的心情是很无能为力的，就像曾经的波扎托巴兰嘀咕许久也想不出办法搞定全盛时期的布南。

而如果不是萨甘，挂科和阿拉飞利浦几乎没可能在一场冲刺大战中站上奖台。说不清是谁成就了谁。但是他们都成就了自己。新一代车手们已经稳定地演绎出了只属于自己的比赛风格。

现在主车群要面对的，是这些新的背影。

再晚些车队就陆续离开了，车手们都想赶快回家，没人乐意多留一天在这骑行三百公里才能抵达的地方。车迷们也都散去。我由于实在开不动了……多留一天，得以看到这个城市清晨的样子。

阳光下的圣雷莫安宁平静，有点海边小城的千篇一律，不同的是这里有自行车。

临行前我特意绕道比赛地看了下。

十几个小时前被人群充满的街道已经完全恢复平静。路上没什么行人，没有了比赛，这条街甚至是不起眼的一条。两边的建筑物没有突出，在意大利诸多精巧的街巷中完全不能出彩。

而昨天这里是自行车整个运动的焦点。



如果你喜欢自行车，那你一定要去看米兰圣雷莫。历时七个小时骑行二百九十八公里征程，这本身就是呈现这项运动伟大之处的一种仪式感。这有这项运动的根须，一砖一瓦都浸润着比赛的气息，若非亲历，你无法想象关于自行车的一切在这里有多么自如。

像是离开时收音机里传出那些小调。这场生命百年的古典赛，是意大利用岁月写给自行车的情歌。

作者&前方记者：陈兔Michel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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