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好

 

文/别老生...



江南好
 
文/别老生


打开网页,不经意点开音乐台,正好听到《never say never》,突然觉得好久没再听这首歌了,在一个夕照未及消停微风尚在摇曳的傍晚,在一个电线杆和石拱桥交织起来一道勾勒出的,啾啾鸟鸣掩映潺潺流水清洗的江南水乡,在路灯昏沉歌吹嘹亮晚风轻柔的江南,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

它开始得单薄而深情,像一段低着头闭着眼睛撑起双手的告白。没有变形金刚里过度渲染得金属色调。几个略显生硬的音节也在江南的这个小镇,给这潺潺流水打磨得温润光滑。连现在听起来都经不住一阵感动。

我常在回想这样的江南.来到重庆已有近两年了.在这里过了中秋过了重阳过了端午过了清明.

一出门去,就要走高高低低的斜坡。校园里有绝望坡,背后有西政大峡谷.出了校门,连高速公路都像是萦在走不完的山坡峰谷之间。上上下下的山,上上下下的坡,上上下下的路,重庆常见负二楼,底楼进去,走完两间房,从另一边阳台望下去,底下竟还有二楼。

重庆人爱吃火锅,爱吃砂锅和汤锅,爱吃形形色色的食物都一起拿来下锅,还有浮了一层的红辣油和黑花椒。重庆冬天早晨有起不完穿不透的大雾,到上午十点多,走出去依旧浓浓得看不清人的影,重庆有热烈的叫人吃不消的夏天,到五月初,气温就到了三十五六度,重庆有开不完的茶花樱花海棠,有看不完的桂花兰花和广玉兰。有成排的榕树,老藤挂了一地,有笔直的银杏,长到夏天树叶叫人镀了一层金黄的晚霞就开始轰轰烈烈的掉,直掉进十二月里。

我在军训的时候,每天傍晚看着起或者降落的飞机,在铺着灰色幕布的天空里,一闪一闪的,开始或者结束它们的旅途。

我在中秋的时候,下着小雨的中秋.撑着伞,走进重庆的晚上。重庆阴沉沉的雨天,有啤酒的微辣然而清凉,有烧烤的辛辣刺鼻,有重庆抑扬顿挫的铿锵口音。这时候,再有点米酒就好了,有点沉在酒缸里浓浓的米香的浊酒就好了。有一只青瓷碗,碗底有洁白的酒糟。有香甜的酒味。在这个时候,再有点酥酥嫩嫩的小雨,有点朦朦胧胧的月光。再有一点桂花的香味,或者合欢树的色调。

再不够?多点月光下的《二泉映月》,多点小雨,多点日暮时分昏沉沉的雨水,流进婉约的嘉陵江,流过源远的长江,送去一艘艘归船,流进黄昏样低沉夕照样灿烂石头般浑厚堤柳般秀气的秦淮河,哪里有过低吟浅唱,有过萧索彷徨,有金陵的王气,有石头城的月光。

我常说起重庆的雨天,雨还没来,云气四涌,大狼毫的笔头突兀地就蘸进了透亮的空气里,起上一层灰沉厚重的淡墨。然后是一阵紧似一阵的雨声,细细索索,密密麻麻,清清冷冷凄凄.连着降上十来度的气温,仿佛是冰水一层一层漫上来,清澈而稍嫌冷涩。



我常想到江南的雨或者有点不同吧!即便是日暮时分,夕阳斜斜地堕在西陲,放出暖暖的一重霞光,将地平线上烧红烧热,将落叶烧暖烧轻,连着来一阵清风。

大大方方地一阵清风,揉过青草揉过柳树,揉到荡着余晖的湖面,在再湖面起了涟漪,漂了落叶,惊了荷花,动了游鱼,这时候,突兀的,就有一个个细小的波纹又荡开来去,先时不过是古琴上拨了那么两下,轻柔尚觉微妙,像是飘着的明黄丝带,连湖面的垂钓的渔翁都还讪讪地瞧着钓线.接着是轻拢慢捻,琴弦初颤,将几丝微尘和在熨不开的古木芬芳里,昏沉沉暖洋洋地挥洒出去。这时候,湖面是波纹的天堂,波纹漾开,飘荡,装模作样地撞在一起,又轻飘飘地绕回去。湖面尽是轻轻小小软软讨人喜欢的酒窝。柳枝摇曳,小雨一阵打来,有沙沙的雨声,这时候突然惊觉,还有雨声!

这小湖,这柳叶,竟还有这沙沙的雨声。连绵不断,袅袅不绝,无数次抚摸着你的耳朵,自然轻柔,像是晚会上渐起的舞曲,因为和舞步太过适合,使人只记得精彩绝伦的舞蹈,忘掉了盘旋不绝的舞曲微风吹来的时候,听得到它吹进了密匝匝的柳叶,吹过遒劲的松枝,吹乱摇摆的荷花。鸟虫鸣叫的时候,听得清是雨燕低沉沉掠过,还是青蛙躲在荷叶下,是趴在树干上的鸣蝉。

这时候,一把伞,一段短堤,就足够一个黄昏。撑开伞来,杏花,春雨,江南。江南就在这小小的伞下,有蘸着春风的雨声,沾衣欲湿,叫人躲闪不得,有雨燕灰黑着背脊精灵一样灵巧地斜斜掠过,有很浑身上下湿透的石桥和连成一片的客船,有袅袅的堤柳和婀娜的水雾。

我常想起这样的江南,听着沙沙的雨声,听着连绵不断的沙沙雨声,把黄昏听进了深夜,又从深夜听到凌晨,像一幅用雨声织就的锦绣,我在午后的长廊上,架起双脚,适意地欣赏.我想这这样的雨声里,润湿的光阴像帘子一样拉开,熨开怎样的场景。

短巷,围墙,青苔,黑瓦,进进出出的孩童,中间栽着樱桃和枇杷.远处隐隐约约的狗吠,藏在这样的江南.撑着厚重的雨伞,穿过大街小巷,穿过湿成一片绿色的葡萄架子,经过堆砌起青苔和污泥,裂纹弥补然而依然颤巍巍挺直身板的围墙,谁的伞沿刻下一道道痕迹,像鲁滨逊每周刻下的横线。谁在孤零零的海棠树下,等着潇潇的雨季,等着雨霁,等着看一地残花.谁在紫藤骨瘦如柴的时候摩挲它的枯骨,看过它瀑布一样喷洒着紫红的烟花,谁又在它如同野草一般爬满花架时孤零零地走过。谁在晚上八九点钟站在香樟树下,听着流浪歌手萧索地吹奏他的酒笛,谁走进漫过大腿的草坪为了看那一盏冷清的凉亭。

这样的江南只有到梦里去寻了吧。我曾看到废弃的渔船,船舱的油漆还没有褪去,木浆还未腐烂,整艘船便搁在岸上。是在等它慢慢腐烂,最后成为一堆朽木,在心安理得得销毁么?

我曾见到博物馆里锈迹斑斑的铁剑,我想它或许是把宝剑,它曾无比风光地伴过了数位君王,也曾亲近许多烂漫的姑娘。不知什么时候,没人再愿意想起它了,于是它便和坍圮的台阁水榭一道,埋在白骨和黄泥之间。我曾听过一段二胡的独奏,在夕阳蔓延的时候,斜靠着一辆奥迪新车,身后是关得严实的不锈钢防盗门。我想或许在那个晚上,在曲声未泯的时候,二胡和曲声同时击向石壁,余音像李香君的头血点染起一片悲声,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结局。在野草一样的雨声里,听进杏花兴冲冲开放的时候,在蘸着春雨的微风吹进窄窄小巷深处时,看得见那个沉沉醉去的江南?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兰,能不忆江南?

(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笔名别老生,与不尴不尬有缘。一九九一年出生,不尴不尬,没捋到八零后文艺的尾巴,往后又靠不到真正九五后那种迷惘到无所畏惧的洒脱。江南小镇长大,小镇不尴不尬,三十年前号称化工小镇,现在却要靠生态农业维生。小城呆到高中毕业,满脑子就想大学去个北方的远一点的城市,结果在重庆呆了四年,不尴不尬。少年时学一点古文古诗,写一点歪诗邪词,派韵入调,自以为能玩,举目望去,世人已经只读得懂大白文章,不尴不尬。高中所感兴趣的都跟文学和写作有关,大学毕业,再与文章二字无缘,虽然如此,心中仍有余念,不干不净,不尴不尬。

最爱张岱《自为墓志铭》,“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任世人呼之为败子,为废物,为顽民,为钝秀才,为瞌睡汉,为死老魅也已矣。 ”读书当然有用,但是不得其法,不移其志,如张宗子,如我,尽成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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